少女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传遍小教室每个角落，清楚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炸开了锅，嘲笑声和贬低声如潮水般涌来。
这教室中坐着一半的剑修，他们握剑之时，自然也生出过这个念头，只是真正进了宗门，才知道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
少年志气，便是在无数自我否定中被时间消磨了棱角，再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看山便是山，看水便是水。
玉衡是唯一一个没有开口的人。
台上的少女身形瘦弱，纤细手臂仿佛都提不起剑，但她此刻宛若一块磐石，听不见众人的贬低，只知道自己是一块坚毅没有感情的石头。
这些人都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她不是温室娇花，而是山巅玉树。
“你会做到的。”
风天华的声音盖过了小教室的喧闹，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台上的二人有些惊愕。
灵芜笑道：
“那是自然。”
少女转身离去，步履坚韧，在众人的目光中回到了座位。
风天华看着她的举动，长吁出一口气，他起初只是想试探这孩子，却不想此子优秀，假以时日必有一番大作为，只是他们终究无师徒之缘。
灵芜按部就班，每日便是听课吃饭，晚斋后寻玉佩之对剑，到了炎炎夏日，灵芜已进入瓶颈，在与玉佩之的对战中，修为再无法精进半步。
“奇怪，按理说突破筑基并不难，你如今修为停滞已有半月，许是同我比剑已无法让你再有多的领悟。”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灵芜，多亏她每日拉着自己实战，才能这么快结丹。
只是灵芜的剑道天赋极高，心思又单纯，一条路走死对她的修炼来说是极为致命的。
“那师姐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灵芜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此时正盘腿在地上打坐，微微抬眸，看着负剑而立的少女。
玉佩之思考片刻，道：
“外事堂每隔几日便会接到山下的求助贴，外门弟子为了历练和赚些零花都会偶尔接几个小任务，过几天便要放短假了，你下山探亲时可以顺道接几个任务，说不定有助于你突破。”
放短假？
灵芜若有所思。
“太好了灵芜，我们可以趁机回一趟魔域，见见魔君大人了！”
三无一听放假就异常激动，一是可以不用每日都打打杀杀，二是可以享受魔域保养神武的美容浴，想想就迫不及待。
“多谢师姐提点。”
回魔域么？
开山时人多杂乱，倒是个好机会。
灵芜前不久已从缥缈峰搬回了外门弟子院，玉佩之师从宁如梦，搬去了清音峰，如今这二人间只剩下灵芜一人。
她看向窗口空荡荡的花瓶，倒真生出几分寂寥。
往日里玉佩之总会每日辰时去各山脚下寻觅新鲜花卉，好生养在白玉瓶中，如今没了她，这小屋多了些死气。
今日便是开山之时，灵芜坐在窗台前，听着隔壁带着喜悦的嘈杂声，面无表情。
从这里正好能看见窗外的小池塘，池边垂杨柳随风而动，给静水添了几分波澜。
“少主，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黑影的声音恭敬，雾气下隐约能看见他双手捧着一只锦盒，将它抬至少女面前。
灵芜伸手接过，打开盒盖，一柄五彩斑斓的琉璃扇静静躺在丝绸中，散发着汹涌的灵气。
“做得很好，溟川。”
灵芜伸手触碰那团黑影，一点光晕自她指尖散开，注入黑影中，那团虚虚实实的黑影好似多了几分实体，甚至能看见黑雾下掩着一张忽明忽暗的人脸。
“谢少主。”
他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去，直至黑色融入角落，不见一丝踪影。
正值日上三竿，来往灵犀峰的弟子络绎不绝。
纵使是放短假，仍有许多弟子前往吞天塔借阅书籍，天真派并未明令禁止吞天塔的藏书不得出宗门。
一道俏丽的青色身影走在石阶上，只看背影，在来来往往的众弟子中并不起眼，但若是借着阳光看到那张明丽的芙蓉面，定会让人回首流连。
山根处的朱砂痣妩媚动人，原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蛋如今瘦削了下去，显得五官更加精致小巧。
吞天塔人来人往，灵芜淹没在人群中，自玉阶而上。
越往高处走，人越少，到了六层，大厅中的人已稀稀落落。
灵芜选了一条没有人的玉阶，将玉牌靠近阵法，顿时金纹浮现，六层至七层的禁制被破除。
果不其然，吞天塔的层禁辨灵气不辨玉牌，灵芜有了柳江月的通讯符，便能抓补到那一抹残留在她玉牌上的灵气，将它无限放大，狐假虎威，骗过层禁。
七层和八层是内门弟子才能来的地方，场地宽硕，是下层的两倍有余，即便有人也很难碰上。
灵芜直上八层，找到柳江月那夜带她来的禁室。
按照溟川收集到的情报，这几日是宁如梦值守。
灵芜在门上放上玉牌，光芒散去后，禁室的门打开了。
里面寂静无声，宁如梦果然不在。
禁室很暗，就算有琉璃灯的光芒，也只能堪堪看清其中摆设。
琉璃扇置于石台之上，借着微弱的反光散发着五色光芒，如天涧虹光，照亮石台一隅。
灵芜一踏入阵法，便被密密麻麻的红色符文包围，她每走一步，脚下的符文便会转换形态，好像随时都会触动禁制。
她解下悬于脑后的柳树枝，俯身沿着石台绕了一圈，符文复杂，但灵芜手上动作很快，仿佛并不需要多加思考便落下了笔。
最后一笔落下，阵法成型，小符阵亮起红光，有吞噬外边大阵之意，红光扎眼，映得琉璃扇光芒愈盛。
不久后，小符阵所包围的一圈红色符文暗了下去，与黑色地面融为一体。
灵芜缓缓抬起脚，确认成功后，才来到琉璃扇前。
柳树枝调转方向，以粗枝那头划过地面，刚刚暗下去的符阵又亮了起来。
灵芜看着那一模一样的琉璃扇，安心了几分。
灵芜来到一楼大厅时，正撞上眉飞色舞的宁如梦，她身上带着淡淡的栀子香，凑近闻还有些酒气。
“九长老。”灵芜俯身作揖。
宁如梦很喜欢这个学生，指导灵芜剑术时多多少少会与教其他弟子时不一样，带着些私心。
“你怎么还未下山？天色快暗了，西山距离最近的村镇可有好些路，你又还不会御剑，不如叫你玉师姐带带你，反正她也不回家。”
灵芜笑道：
“不必了长老，我脚程快，现在下山应赶得上元初城宵禁。”
宁如梦也不强求，只道：
“好吧，那我便不拖你了，我还要去八楼守阁，只能回见咯。”
灵芜一脸平静：
“长老快去吧，下次若是守阁莫要喝这么多酒。”
宁如梦讪笑道：
“竟然被你发现了，嘿嘿，我努力改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