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薄云遮月。
一抹倩影悄无声息融入夜色，在天真派各大山头掠过，灵巧地像一只猫。
灵芜并未刻意掩盖身形，她穿着今日刚领的门派服，青色锦袍比白衣更衬得她的贵气。
她并没有打算今日便能偷走琉璃扇。
堪堪炼气怎能敌元婴级别的长老，更别说还有开山掌门设下的阵法。
吞天塔位于西山最中心的一座山峰——灵犀峰峰顶，塔高十八层，灵犀峰海拔奇高，吞天塔几乎位于云雾之中。
夜间上灵犀峰的人也不少，灵芜上山时便看到好几个，几乎都是今日刚通过入门测的外门弟子。
天真派吞天塔其实是个藏书阁，底下六层对外门弟子开放，再往上便只有内门弟子凭贴身玉牌才能进，吞天塔涵盖九洲大陆自开天以来的万千古籍功法，因此闻名于世。
天真派靠一个吞天塔每年便能吸引不少资质优秀的弟子。
灵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一是来探查地形，二是亲眼看看这吞天塔是否真如传闻所说般汗牛充栋，浩如烟海。
自她到达山顶之时，北斗星已探出勺柄，勺柄指东，天下皆春。
吞天塔外身漆黑一片，每层檐角只悬了一盏琉璃七宝灯，就这么微微照着，显得吞天塔更加诡秘阴森。
灵芜进去时，一层空空荡荡，在外看来这吞天塔与普通的塔并无什么区别，但是一进去便知内里奇大，云梯遍布书架，少女娇小的身子落入藏书阁中央犹如月盘上的一粒芝麻。
原来是设了空间法阵。
吞天塔每层中央都有一个星盘，这里书籍海量，弟子寻找想要的书籍便是通过星盘定位。
灵芜走至六层便上不去了，六层通往七层的楼梯口布有结界，凭她外门弟子的玉牌已经无法再上一层。
正想着，她伸手拿了一本离自己最近的书籍，只见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
《论公鸭的产后护理》。
灵芜：……
这藏书阁可真是和入门测试的笔试卷子一样不靠谱。
不过话说这公鸭真的能下蛋吗？
正想着，六楼通七楼的楼梯口有了动静，结界一明一灭，自楼梯上下来一青衣少年，腰间悬着一柄银鞘长剑，剑柄处挂着一副玉环流苏。
少年玉冠束发，眉似宝剑出鞘，眸如星辰坠海，朱漆点唇，玉脂点肌，他就自天梯下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拂袖间带起一阵清风，腰间玉牌闻风叮当作响。
灵芜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松香，随着少年靠近的步伐逐渐明朗起来。
藏书阁的灯火映在少年漆黑的眸中，火光跳动，却依旧化不了眸中寒冰。
这是一把不藏锋的宝剑。
灵芜有稍许的晃神，待看清来人，少年已近至面前。
汹涌的灵气场包裹了她，就连青铜剑都看出了来人的杀意，剑身微微颤抖，却不敢发出剑鸣。
因离得太近，灵芜能闻到少年身上的淡淡松香，慵懒华贵，灵芜在脑海中又给这人下了个定义：
富二代！
富二代俯身锁住她的双眼，薄唇微翕：
“你就是灵芜？”
灵芜盯着那双眼，面不改色道：
“是。”
来人不善，但天真派禁止私斗，此人看起来只是想给她个下马威。
少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落在她那柄生锈的剑上，忽然勾唇一笑，道：
“有意思，还真拎了把破剑。”他抱胸抬眼，居高临下看着灵芜，接着道：“时候不早了，你可别在输给我之前丢了小命。”
说罢，松香抽离鼻尖，锦袍自灵芜手背划过，荡起垂落于胸前的几缕青丝。
“柳江月。”
少年不羁的声音落入灵芜的耳朵，待她回旋过身，已不见人影。
整个吞天塔寂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是个讨厌鬼。
“灵芜，仙门第一法则：忌杀生。”三无悠悠的童音自耳边响起。
灵芜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剑柄，剑身嗡鸣，三无发出一声惨叫。
少女抬脚要走，忽而盯了一眼手中的书，思索片刻，在星盘上录下了信息。
“外门灵芜，于三月廿十借《论公鸭的产后护理》一书，为其一月。”
通天塔外，北斗星已升至高空，夜间高山寒气缭绕，连洒下的月光都带着几分冷意。
山路寂静，只有虫鸣，以及树枝被踩踏折断的声音。
“灵芜，我们好像被盯上了。”三无低声提醒道。
少女右手抚上剑柄，并未作声，余光朝四周瞥去，身后并无人影，神识探向远处，在碰上一股强烈的阻力后被弹了回来。
剑影相撞只是一瞬，青铜剑发出沉闷的低鸣。
云雾散去，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入灵芜眼中，他整张脸掩在宽大的黑帽下，看不清容貌。
男人握着上品灵剑的手虎口发麻，他没想到一个炼气期弟子竟能抵住他的一击。
“有意思，你真的只是炼气？”
灵芜没有回答，她平静如水，周身却裹在杀气中。
青铜剑在她手中游刃有余，但她只防不攻，眼神落在男人轻盈的步伐上。
他的剑法狠戾却又收放自如，每一下直击命门，没有一丝花招，干净利落，势不可挡。
只是这样强势的力量，却落在一柄和他并不相配的剑上，属实有些诡异。
“前辈，今日就先陪你练至此，我们来日方长。”
灵芜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两指捏决，一张黄符落入指尖。
男人心下一惊，知她要逃，剑尖直指黄符，却还是慢了一步。
狭窄的山路只剩下一身黑的男人与夜色融为一体，灵犀峰已然没有另一个人的温度。
四时天宫的瞬移符？
待灵芜回到弟子院已是深夜，玉佩之正在打坐，闻见屋外的脚步声，登时睁开眼。
一道带着春日寒气的倩影跨入屋内，玉佩之皱了皱眉，道：
“你被追杀了？”
灵芜点点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是灵力透支所致。
“看来师姐说的没错，夜间不能外出。”
她卸下佩剑，盘坐在榻上调整气息。
“天真派每晚都会死一个弟子，抛尸甲子湖，据说凶手是个金丹期剑修，大概率是门内弟子。”玉佩之道。
灵芜正在静坐，双眼紧闭，却能清晰地听到玉佩之的话，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道：
“不止金丹。”
那人仅凭一柄下品灵剑便能使出如此凌冽的剑招，若是换成天品，甚至是神武，那元婴期的前辈恐怕也需警惕他三分。
不过也或许是金丹大圆满，离元婴只差临门一脚，但此人必定在金丹停留了许久。
“你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