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长玉立的人在烟火明灭的亮光中渐渐露出脸来。
若是此刻钟寓在,一定会惊呼出声。
因为那是一张与公子策长的十分相似的脸。
紧抿着唇不说话时,就连气质也是相似的。
但是站在此处的若是西梁宫的人,便知这位与公子策还是不同。
他便是太子公子凝。
公子凝背手而立,身后一人微微弓腰回话:“回禀主子,三殿下似乎格外喜欢这位钟姑娘。”
“嗤,”公子凝不屑一顾:“老三不过是有些哄骗姑娘的手段,他有什么值得看上的。”
此人倨傲,几乎有着目空一切的姿态。
手下便顺着他的话奉承:“那自然了,若是那姑娘见过主子的英姿,便知三殿下那是装腔作势,故作姿态。”
公子凝满意了,却也不满意。
他捻着拇指中的玉扳指,眼中闪过杀意:“到底是年纪渐长,以为季骨毒制不住他了,竟敢瞒着本宫跑到大兆来掺和事情!”
在他眼中,公子策便如自小养大的一只狗。
这只狗不能太有主意,也不能擅作主张,更不能脱离掌控。
下属又道:“幸好主子有先见之明,三殿下并不知道咱们时刻都掌握着他的行踪。”
公子凝哼笑一声:“他以为自己羽翼丰满,做什么事都瞒得过本宫的眼了,急于解了季骨毒,以为就此能摆脱本宫?做梦!”
他说完,转身就走:“叫人盯着,他何时开始解毒,本宫一定要送他一份‘大礼’。”
“是!”
——
除夕夜这件事到底是影响颇大。
司徒敛,钟窕,程锦宜,一时间都成了帝都里的风云人物。
按说这里头没有钟窕什么事,那晚上她统共就说了两句话,可这两句话恰巧就是重点。
百姓们趁着年节无事,闲心就多。
司徒敛就如同一个负心汉当街辜负了钟窕,还跟程府的大姑娘珠胎暗结。
简直就是在狠狠打钟家的脸。
除此之外,‘新帝昏聩’也在城中广为流传。
总之新皇还没举行登基仪式,就已经被口诛笔伐。
这些钟窕都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了不在意。
她那夜说的两句话不是白说的,说出去自然就有人听。
百姓有眼睛也会看。
司徒敛胸无点墨,也无大志,更要紧的是他是非不分。
就算当了皇帝,大兆也不会在他的带领下走的更好。
他的弊端将一点一点显现。
钟窕笃定。
而且司徒敛在初一便颁了道令,赐封程锦宜为昭宁,赏赐万千。
听说郁慧弥当下就气得昏了过去,太医围着治了一圈才醒,醒了便将自己关在先帝祠堂里不肯出来。
这么着司徒敛又被冠了个不孝的罪名,民间编排他的戏文一出一出。
但更多的是骂程锦宜红颜祸水,褒姒转世,将皇宫搅得一团浑水。
这些钟家都不参与。
钟律风借着伤情正式告假在家,朝也不去上了。
钟宴钟寓因未及冠,也都还未得官爵,不用上朝。
钟家便只余钟宥一人,每日因着上朝露个脸,下朝了又匆匆回府、
钟家可谓过的清心寡欲。
帝都虽暗流不断,可表面却还算平静。
一转眼就要到初十。
钟窕虽说让公子策在钟府解毒,但是此事是不可宣扬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父母哥哥们她都瞒着,只偷摸带着香秀准备。
这中间她又翻阅了许多书籍,找到了季骨毒的一些只言片语,但也只是只言片语。
香秀担心的不得了,每日都要问上一遍:“不会有事的吧姑娘?天呐,这多冒险啊。”
冒险当然冒险。
钟窕也同样有些紧张担忧。
毕竟公子策的身份不同寻常,若是在大兆出事,西梁一定会借机做文章。
但是她又同样不放心公子策。
同时觉得这里边疑点重重。
姑娘风风火火,全然不管外头已经将她与皇帝编排的风生水起,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忙自己的。
香秀有些感慨又有些庆幸。
从前她也以为大姑娘是会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司徒敛,以为这是姑娘的宿命。
香秀是个直心肠的丫头,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就觉得幸好没嫁。
皇帝又怎么样,都不想着将姑娘捧在心上。
还去喜欢那个程锦宜。
真是瞎了眼。
而且她最近发现,姑娘与西梁三皇子倒是莫名般配。
虽然自除夕之后姑娘就有些别别扭扭。
“姑娘,你与三殿下究竟怎么了?他方才差人送了杏花堂的果仁糕,你都不理。”
不理就算了,这厢还翻医书翻得勤快。
钟窕翻书的手一顿,视线在那碟果仁糕上一扫而过,哼了声。
“哼什么呀。”
香秀叹着气,丢下手上的女工,给钟窕捡了一块糕塞进她嘴里。
“明明就想吃的紧,你可最爱杏花堂的糕点了。”
嘴里满口果仁香,钟窕不情不愿地咽下,瞪了香秀一眼。
“你是不是被他收买了?还将我爱吃杏花堂糕点的事都告诉他?”
“......”香秀手一顿,心虚地转回去继续绣她的鸳鸯。
钟窕扔了书,捻了香秀的耳朵将人提过来:“你就软骨头吧,两块糕就将你收买了!”
她们自小一块长大,也不大顾忌主仆之分。
香秀冲她吐舌:“我觉着三殿下挺好的呀,惹你生气还知道哄着,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何生气,难不成是他不规矩?除夕那夜他就背着你回来。”
这小丫头一张嘴叭叭叭的,还叭了个正着。
钟窕烦死了,本来这几日就因为这事躲着公子策。
躲了这么多天了,提起来还是能想到那夜公子策清浅的呼吸,和拂过肩颈的热意。
脸上又有升温的趋势,钟窕将香秀的脑袋一拧,让她闭嘴:“玩儿你的去。”
“可是姑娘,”不一会香秀又转过来,满脸愁容:“魏先生说今晚就要行事了,你真的不担心吗?”
怎么可能不担心?
钟窕心烦意乱,医书上也找不到东西,她索性将书合上了一丢。
魏宁说季骨毒为阳毒,夜里毒发没那么凶。
而解毒首先要做的,就是首先要将毒‘引’出来。
引毒的过程,就是诱导性催促毒发。
毒发时,中毒的人将遍体疼痛难忍,毒性全身游走,得不到解药抑制,就会令人暴血而亡。
而魏宁研制多年,发现季骨毒若是游走神经脉络时,能准确地将那处的血放出来,就能使毒虽血液排出体外。
但这往往也意味着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