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依依见江蓠被她吓着，放低了声音，脸上的焦急之色更甚。
她压住翻涌的情绪，尽量温和询问道：“我是想知道你是怎么跟婵婳认识的？”
这下换江蓠傻眼了，她目光复杂地望着伍依依，像是忧虑又像是在探寻什么。
“你忘了，是你跟我说，婵婳是青辞救回来的，还说她跟青辞一样，都是狐狸。”
伍依依震惊得都快笑出来了。
“我？怎么可能，我都没见过那个婵婳！而且，我不记得青辞有跟我说过这件事啊？”
水滴的滴答声间奏开始拉长，连带着时间都好像变慢似的。
洞内莫名地安静了下来，伍依依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火苗在她的脸上慌乱跳动，焦灼不已。
“依依，”许久后，江蓠率先开口，“你……不会失忆了吧？”
“怎……怎么可能呢……”她颤巍巍的语调充满了不自信。
就在刚刚，伍依依忽然又捕捉到那种特别的感觉，自她重生之后偶尔会在梦中飘过的那种古怪的感觉。
一直以来，她脑中总是会闪过一些特别的画面，摸不清，看不透，她以为是错觉。
可当错觉逐渐放大，伍依依也开始动摇了。
难道，她真的忘记了什么？
江蓠即刻坐直了身子，兴奋得像是好不容易猜出凶手的侦探，一脸兴味地揪着伍依依盘问。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失忆的人呢！来来来，我们好好捋一捋，看你忘了多少。”江蓠撑着脑袋想了想，打算从简单的开始，“除了我以外你还记得哪些人？”
“都记得啊，颜洺，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当过我师父，偌光是他师兄，也就是我的师伯，我离开盛光的时候行云师尊还在，他当时是盛光派的掌门人……”
“停停停！你说这些我怎么知道对错，你应该说我们共同知道的人，我才好帮你分析啊。”
她雀跃地眨眨眼，伸出右手皓腕摇了摇，铃铛“叮叮铃铃”地响了几声，“还记得这个铃铛吗，我以前跟你讲过，它是俞郜送我的定情信物，俞郜你知道吧，他是我未婚夫，我们是青梅竹马……”
伍依依心感不妙，趁她又要开始滔滔不绝讲述他们的凄恻缠绵爱情故事之前，赶紧将她拦住。
“行了，你跟俞郜的故事我也记得，跳过这一段吧。”
“哦。”江蓠失望地应了声，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说说玄灵宫吧，就从……我是怎么到玄灵宫的开始吧。”
“你偷吃了农户家的鱼，还连续偷吃了一个月，人家实在受不了才来找我收了你，后来我还赔了人家不少银两呢。”伍依依简明扼要地说完，目光一动，“对了，那笔钱你还没还我吧？”
江蓠抿着唇，讪讪一笑：“这个不急，我们先说眼前的嘛~”
伍依依耸耸肩，示意她继续。
“那你记得在三百年前伏魔山的那场大战吗？”
“记得！”
“两百年前你整治玄灵宫的叛徒……”
“记得！”
“一百年前你吃婵婳的醋……”
“这个也记……等等！”
伍依依嘴比脑子更快地刹住，眉心微皱，“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吃她的醋？”
“你喜欢小狐狸，小狐狸又喜欢她，所以你吃醋啊。”
“怎么可能！青辞喜欢婵婳！！！”伍依依双目瞪圆，震惊地低吼出声。
话出口后发觉重点不对，伍依依又补充道：“不对，是我为什么会喜欢青辞，他是只狐狸诶，我怎么可能喜欢一只狐狸？这太荒唐了！”
江蓠：“……”
江蓠冷眼默默地看着伍依依慌乱无措，一脸闲适看戏的模样。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莫名审视又戏谑的眼神，看得伍依依头皮发麻。
“我跟你讲……阿辞他……他跟别的妖奴不一样，我跟他的关系也比较复杂，总之，他不太可能喜欢别的妖，我也不可能喜欢他！”
江蓠扬扬眉，阴阳怪气地“嗯”了一声。
“你别不信啊，我是认真的！”伍依依急得皱眉瞪眼，比看到肉土时的脸色还难看。
“我信啊，一百年前你也说过这话了。”
江蓠左手托腮地望着伍依依，眉目间皆是认真之色，但说出的话听起来又像是在开玩笑。
“……你、你说什么？一百年前？”
“对啊，一百年前你刚喜欢上狐狸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江蓠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那个时候你发现青辞老是跑往山下去找婵婳，然后你心里着急但又碍于面子不肯与青辞直说，所以你就来问我，经过我一番深入肺腑的分析，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喜、欢、青、辞！”
她一字一句说完最后五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伍依依的心口，惊慌失措的感觉似暴风雨般卷席而来，她的嗓子忽然有些干燥，说不出话来。
“你当时也不想相信，说什么‘他是一只狐狸，人怎么可能喜欢一只狐狸呢，这不合理，我承认我对他有感情，但那只是主人对宠物的感情，你会想和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宠物成亲吗？不可能的对吧！’”
江蓠神灵活现地将当时的场景复刻出来，伍依依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说的话，的确跟她现在想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江蓠提前说她一百年前说过，下一秒，她可能就会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
“然后我就答‘青辞虽然是狐狸，但是他长得跟人一样啊，你喜欢上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但问题是他不喜欢你怎么办’。”
江蓠身子侧了个方向，继续模仿着伍依依的口气叉腰说道：“问题不是他喜欢不喜欢我，而是他为什么喜欢会婵婳，按理说他不应该与别的人，或者妖产生感情的！”
江蓠摊了摊手，脸上似是疑惑。
伍依依不解，问道：“怎么了？”
“你当时说完，我就是这副表情啊，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忽然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我明白了，原来你忘掉的就是这段记忆啊，那就合理了。”
“为什么？”
江蓠微笑着点点头，负手围着伍依依走了两圈，边走边解释道：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忆的，一定是你当初受的情伤太重，所以重生后脑子自动把这段感情忘了。”
伍依依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若是像你所说，我是因为青辞喜欢别人爱而不得，那也不过是人之常情，这算什么伤害，更痛苦的记忆我都还存着呢！”
“可是你当时真的很难受，喝了三天三夜的酒，一直嚷着说要把青辞忘了。”
“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喝不醉，喝几天都无所谓的。”
“不不不，你醉了，我清楚地记得，你就是醉了。”江蓠格外肯定地说。
“那天青辞找到我，他说他身上的契印不见了，你又不肯见他，所以让我帮忙问问是什么原因，我找了好久，才在玄灵宫北边的悬崖上找到你，当时你身边扔了一地的酒坛，手里还抱着一个红色葫芦正在喝呢。”
“我叫了你好几声，你理都不理我，嘴里一直嘟囔着，那不是醉了是什么！”
伍依依听着她讲这些，脑中似乎飘过一两丝残影，但细一琢磨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自己喜欢过青辞，也不记得她喝过那么多的酒，就连婵婳她都不记得认识过。
可有一点她很确定，她不会喝醉的，因为有灵玉的关系，尽管身体会有喝醉的反应，但头脑不会受到影响。
可是现在的她确实没有过那些记忆……不对，不只是现在的她，她死之前……好像也不记得那些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