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嗷……”
“嗷嗷嗷……”
一片哭泣声中，老族长离世。谈话的屋子，转眼间就成了灵堂，身着便服的上一任辛达族长，安详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缀满花纹装饰的棉被，开始接受洞穴内所有猿人的悼念。
而洞穴外，更是哀嚎之声连绵不断，响彻丛山峻岭之间。
就见每一个前来拜祭的生活在地下宫殿中的猿人，都手持一根半臂长短的松木权杖，在他们跪别老族长后，便将这些一看就油分十足的松木权杖，放在老族长的床脚处，然后转身离去。
直到权杖堆到与床板高度齐平，后来者的权杖，才开始向外继续排列。
一阵清风吹过，一名身披棕绿色披风的金毛古猿走了进来。
见她到来，来拜祭的族人，纷纷走了出去，而拜瑞则是连忙起身迎接，他们两人手指翻飞，几乎叠影重重，是程七七看不懂的手语。
“那位应该是辛达的配偶。”阿奈摩斯在程七七耳边小声提醒。
程七七仔细打量起新进来的那只古猿。
就见她浑身金毛已夹杂些许白色，满脸悲痛，探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辛达，随即转身走到程七七面前，附身一躬，待她再
抬起头来，眼中的悲伤已经化成一种决绝。
“您节哀。”程七七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想起，对方没有办法说话。
谁知，这位前任族长的配偶，反而一伸手，示意拜瑞将程七七和阿奈摩斯请至门外。
“这……我们先到外面等候，您同辛达族长告别吧。”虽然觉得对方举动怪异，但毕竟是在悲痛中，程七七善解人意的给对方台阶。
而阿奈摩斯则冲对方一鞠躬，跟在拜瑞身后走出门去，他搀着程七七的手臂，动作之快，几乎是将程七七拖出门去的。
“它们与兽人习俗不同，作为世袭的族长，一生只会有一个配偶，在孕育子嗣之后，族长的配偶便会离开地底宫殿，去统率丛林中的族人，而如果其中一人死亡……”阿奈摩斯飞快向程七七解释道。
“轰！”一股热浪从背后窜出，打断了阿奈摩斯的话。
“火、着火了，快救人啊！”程七七下意识就要往里冲，被身后的阿奈摩斯一把拦腰抱住。
“如果两人中有一人死亡，他的配偶会负责陪他走完最后的路程，新的族长夫妇会同时产生，获得掌管地底宫殿与丛林族人的权利。”阿奈摩斯禁锢
着程七七焦急挥舞的双臂，按住她的头，将她的靠在自己胸前，“配偶往往是最后一个进入，负责焚烧两人的尸体。”
“放开我，我要去救她，快去救她啊……”程七七的呼喊带上一抹沙哑，这样的事情，来自现代的她一时无法接受。
但……身后房间内寂静无声的燃烧，眼前挨挨挤挤矗立在螺旋甬道的张张悲伤面孔，都让她明白，结局已定。
火舌烧至门口，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出来。
一切，宛如炼狱。
不久前还是待客室的洞穴，现在里面全是燃烧的松木，实木门即便紧闭着，也能火舌吞吐的噼啪声。
而在石屋上方，平行开凿出的，一个个黑漆漆的小方块样的洞穴，此刻齐齐向外冒着黑烟。
这股烟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并不向上飘散，反而向着中空的山穴坠去，围绕在部落神树的根部，粉紫色的枝条上，泛起一股股朦胧黑雾。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一块黑色的木板递到程七七面前，上面字体婉转、圆润。
“怎么可能？！这根本就是你们的陋……习。”程七七刚看完字，反驳便冲口而出，直到目光落在面前
雌性古猿混元的肚子上，她才猛然收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吓到你吧。”程七七放轻声音，同眼前这位孕妇说道。
对面的雌性古猿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写下去。她用的石板同拜瑞用的差不多，像一块小黑板。
写字用的笔，是细长的白色滑石，在石板下方的凹槽里，有一块醒木大小的茅草块，用来清除这些字。
而每个火把下面的方形水槽，似乎就是用来方便随时随地清洗石板用的。
“哦，对了，不该再叫他拜瑞，而是应该改成辛达了吧。”程七七在心里暗自纠正道。
【如果拜瑞先我离开，我也会主动那样做的，同为部落的掌管者，只有一内一外共同进退，才能维护部落的稳定。】雌性温柔且坚定的写道。
“部落的稳定不该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程七七连连摇头，她还是不能接受金毛古猿这种堪称悲壮的习俗。
虽然程七七完全能理解：当一对夫妻共同掌管山岭内部和山岭外部的族人时，如果其中一人离世，那平衡势必就会被打破。
如果两者不能共同进退，那么继任者面临的，就会是来自或内或外的掣肘，不是母子就
是翁媳的合作统治，是不可能长期稳固的。
【这是我的妻子，也是下一任丛林的掌管者，科斯玛特。】被众人围绕的拜瑞，将他的石板递到了程七七面前，为两人作着介绍。
【留下来吧，今天正是月圆之时，我们将为父亲举行葬礼，如果您能在现场，他会感到荣幸】即将上任的第三十四代“辛达”族长，挽留道：【在那时，我会将父亲的遗嘱宣布给大家，我的族长位置，将会由您来授予。】
程七七还想说什么，可看着拜瑞忙碌地跟来来往往的同族，不停打着她根本看不懂的手语，便再没说话。
新王登基，老王去世，显然，此时正是这个部落最乱的时候，而被卷入事件中心的炎黄部落巫医，很明显，并不能在此刻，独善其身。
“别担心，我在这儿。”直到这时，阿奈摩斯才开口说话，他解释道：“刚才就算你能冲进去将她救出来，在这个部落中，也已经没有她生存的空间了，而且，你的举动，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说过，你会尊重他们部落的习俗。”
他的语气，理智、冷静，但在程七七看来，却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