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入夜,段南歌和秦渊敲响了夏府的后门,一早就收到消息的夏瑜一直等着门内,一听到有人敲门,忙问一声是谁,得到回答后就兴高采烈地打开门,将段南歌和秦渊迎了进去。
“委屈爷跟夫人从后门入府。”
“无妨,”秦渊不以为意地笑道,“爷习惯翻墙,偶尔走个后门,这感觉也不错。夫人吩咐你要提前做的事情都做了吗?”
“做了,”夏瑜走在前面,替段南歌和秦渊引路,“那香申时就烧了一炷,一炷香烧了一个时辰,依夫人吩咐,隔了一个时辰才点上第二炷,我亲自弄好之后才来迎爷和夫人,只是……”
瞥了眼段南歌,夏瑜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就说,”秦渊有些嫌弃地斜了眼欲言又止的夏瑜,“你们夫人脾气好,不管你说了什么她都不会生气,不过爷的脾气可不太好,你想好了再说。”
“别吓他。”段南歌剜了秦渊一眼。
夏瑜这会儿正慌着呢,怎么分得清秦渊哪句话是真的,哪句又只是在逗他。
秦渊耸耸肩,无辜道:“爷只是瞧他十分紧张,说笑一句来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又不是什么伤及性命的事情,人都还活着,有什么好慌张的。”
“爷教训得是。”道理夏瑜都懂,可夏瑜从未经历过至亲之人的生死,秦渊说的这话他虽懂,却无法体会其中的豁达和无奈。
“朽木不可雕也。”摇头晃脑地做出结论,秦渊就闭上了嘴。
段南歌柔声细语地问夏瑜道:“你方才想问什么?”
夏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属下只是想问夫人,那香的成分是什么?属下怎么觉得点上那香之后,秋灵似是神情恍惚。”
段南歌浅浅一笑,道:“那
是我让人制的药香,若是精神恍惚,就说明香里的药起效了。”
闻言,夏瑜顿时长舒一口气:“若这正是夫人想要的效果,那属下就放心了。”
段南歌眉梢轻挑。
她只这样解释一句,夏瑜就信了?
心里这样想着,段南歌就问了出来:“这么相信我?”
瞄一眼秦渊,夏瑜道:“属下信爷。”
“爷信夫人。”秦渊忙补充一句,自然是得了段南歌一个白眼,秦渊却只是痞笑着。
随着夏瑜走进夏秋灵所住的院子,段南歌就见夏郎中和夏夫人正坐在年三十那夜坐过的地方,夏夫人瞧着有些坐立不安,就连夏郎中都是一副忐忑不定的样子。
“夏大人、夏夫人。”踏进屋门,段南歌微微颔首。
夏郎中抬头,见到段南歌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秦渊时微微愣住,旋即匆忙起身,与夏夫人一道给秦渊行了礼:“下官见过吴王爷,见过王妃。”
秦渊悠哉道:“私下拜访,夏大人不必多礼,爷只是陪南歌来的,你们不必在意爷。”
说着,秦渊就寻了个地方坐下,跟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让夏郎中不知所措。
夏夫人突然抓住段南歌的手,忐忑道:“王妃,臣妇有一事想问。”
手被握得有些发疼,段南歌却没有要抽回手的意思,眉眼带笑,柔声细语道:“夏夫人请说。”
夏夫人犹豫着开口道:“敢问王妃,您说能让小女忘却记忆,是指忘却那件事,还是……还是忘却所有?”
这话问完,夏夫人又慌张地解释道:“臣妇没有别的意思,王妃肯出手相助,臣妇感激不尽,日后做牛做马也定当抱还王妃的大恩大德,只是……只是……”
夏夫人的声音一哽,再也说不下去。
扬了扬嘴
角,段南歌将另一只手覆在夏夫人的手上,柔柔笑道:“夫人放心,我只是想办法让夏小姐唯独忘记那件事而已,旁的事情她会记得的。”
“这样可以吗?”夏夫人喜出望外,却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当真做得到吗?”
“当下是做得到,”段南歌看了看夏夫人,又转眼看向夏郎中,“只是我不敢保证她这一生都能将这件事忘得彻底,说不定未来某日她会再记起。”
“暂、暂时的吗?”夏夫人的眼神一慌,似有些失望,与夏郎中对视半晌,终是叹道,“暂时也好,若一直这样下去,小女早晚会挨不住的,往后将会如何,就看小女的命了。”
夏瑜给段南歌做了个长揖,道:“一切就有劳夫人了。”
“好,那就请三位在这里等上一等。”冲夏瑜点点头,段南歌就往夏秋灵的闺房里进。
“夫人!”夏瑜急忙喊住段南歌,“我……不能进去陪着吗?”
想了想,段南歌转头看向秦渊。
秦渊痞笑道:“便让他进去吧,那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夏大人和夏夫人就在这里等一等吧,进去的人太多,反倒误事儿。”
夏夫人想说一个人跟两个人又有什么分别,却被夏郎中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就听王爷的,一切就拜托王妃了。”夏郎中也给段南歌作了个长揖。
“夏大人折煞我了,”段南歌忙上前去扶了一把,“我必当尽力而为。”
都安抚好了,段南歌才终于可以迈进夏秋灵的闺房,只是一脚跨过门槛,段南歌却发现秦渊竟又坐下了。
扭头看着秦渊,段南歌眉梢轻挑。
秦渊一愣,狐疑问道:“爷也进去?”
段南歌理所当然道:“不然我带你来做什么?”
秦渊无辜道
:“爷不懂,能帮上你什么忙?”
嘴上这样说着,秦渊却已经起身,向段南歌走去。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进入夏秋灵的闺房,对秦渊说道:“你在就行。”
一听这话,秦渊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无比:“爷不管什么时候都在。”
段南歌调笑道:“偶尔在就行,一直在太烦了。”
秦渊冷哼一声,一副“我都懂”的模样:“口是心非的女人!”
段南歌扭头,粲然一笑:“你懂就好。”
秦渊不由地也跟着笑起来。
房间里,夏秋灵正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一个绣棚,绣棚上绷着一方白绢,眉眼带笑的夏秋灵正一针一线地在那白绢上绣着什么,娴静而美好。
这场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以夏秋灵现如今的状态,会这样安静地绣花便是异常。
从袖口掏出一个锦袋,再从锦袋里取出三粒药丸,段南歌自己吞下一粒,而后将另外两粒分别递给秦渊和夏瑜。
“把这个吃了。”
段南歌的话音一落,秦渊就拿起一粒丢进嘴里,跟吃糖丸似的嘎嘣嘎嘣给嚼了,然后就到一旁坐着去了,左右闲着没事,秦渊就一边嗅着那药香的香气一边分析其中成分。
夏瑜这会儿是坐不住的,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段南歌身后。
段南歌只往身后瞄了一眼就不管他了,灭了正燃着的药香之后就缓步走到夏秋灵面前。
“秋灵。”段南歌故意将声音压低,还真有几分雌雄莫辩的味道,惹得秦渊挑眉看了她一眼。
夏秋灵抬头,那视线仿佛是在看着段南歌,却又好像是透过段南歌看着另外一个人,不然她的眼中不会涌出那样夺目的欣喜:“明哥哥。”
段南歌偏头看向神经绷紧
的夏瑜,夏瑜连忙低声说明道:“程明,原本与秋灵订了婚约的。”
段南歌了然:“秋灵你在做什么?”
夏秋灵把眉眼一垂,略显娇羞地说道:“灵儿想给明哥哥绣方帕子,明哥哥你看这样子你喜欢吗?”
将绣棚接下,段南歌只扫了一眼就用那低沉的声音温柔说道:“嗯,好看。灵儿,我问你,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秋灵下意识地一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但不愿让“明哥哥”知道,只好逞强笑道:“没什么啊,没发生什么……没什么……什么都没发生……”
夏瑜想要说话,却被段南歌用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反复念叨几句,夏秋灵又抬眼看向段南歌,强颜欢笑:“明哥哥怎么突然这么问?”
段南歌道:“我听到一些传言,传言说……”
“假的!”不等段南歌把话说完,夏秋灵就尖叫着打断段南歌的话,“假的,都是假的!他们胡说!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明哥哥你信我!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夏秋灵猛扑向段南歌,紧紧抓住段南歌的手臂,情绪激动,又满脸惊慌。
段南歌趁机用指甲在夏秋灵的手臂上狠狠地划了一下,这一下就见了血。
夏秋灵吃痛,下意识地收回手臂,抬起手来查看手臂上的伤痕:“怎么会破了呢……”
狐疑地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夏秋灵再转头看向段南歌时,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猛地一晃,房间还是她的房间,但程明似乎却不是程明。
“明哥哥?”夏秋灵甩了甩头,“你……不是明哥哥?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里?你出去!出去!”
再度扑向段南歌,只不过这一次夏秋灵是试图将段南歌推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