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事情接近尾声,京中几家欢喜几家愁,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皇帝,于是身心放松的皇帝终于是想起他许久未见的五儿子来了。
“苏和,渊儿还病着呢?”
御书房里,皇帝尽情地跟段弘炫耀了一番秦昊在岭南的作为之后,就心满意足地将段弘给赶走了,等御书房里安静下来了,等皇帝因自己的四儿子而产生的骄傲、自豪等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之后,皇帝终于想起了许久未见的秦渊。
“这个……”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起秦渊,太监大总管苏和一怔,含糊其辞道,“多半是还病着呢吧。”
皇帝顿时就蹙起了眉:“还病着?这都几个月了?昊儿一走他就病,这昊儿都快回来了,他的病还没好呢?不是已经送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去广陵郡王府里日夜守着呢吗?怎么还没好?该不会是溜出去玩了吧?”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话苏和也不能说,“陛下多虑了,广陵郡王虽然贪玩,可到底还是个孝顺的孩子,不会假意称病让陛下忧心。”
“也是,”沉吟片刻,皇帝叹了口气,“那孩子也知道朕不会重罚他,就算偷溜出京,也不怕让朕知道。”
这样说的话,渊儿那孩子就是真的病了这么久?
皇帝心里一紧,顿时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懊恼起来,再大的激动和欢喜也被担忧所取代:“苏和,你去广陵郡王府看看。”
“老奴领命,”眼珠子一转,苏和又问道,“今日太子殿下也抱病告假,未能上朝,老奴顺路也去太子府看一看吧?”
皇帝这才想起今日太子告假的事情,脸色又阴沉了两分:“太子府来的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苏和立刻回答道:“说是太子殿下染了风寒,兴许要在府
里歇上几天。”
“风寒?”皇帝眉心紧锁,“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病了?渊儿告假时是不是也是染了风寒?”
苏和一愣,仔细回想一番才敢点头道:“陛下记得没错。”
皇帝两眼微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妥。
“苏和,你先去广陵郡王府和太子府看看,如有必要,回来时顺路带远之入宫。”
主仆多年,皇帝口中的这个“必要”是指什么苏和自然知道。
“老奴这就去办。”
苏和也不耽搁,领命之后就将伺候皇帝的事情交给了自己的小徒弟,赶忙跑去了广陵郡王府,苏和到时,广陵郡王府的门前已经站了个访客,只是这访客却被广陵郡王的侍卫统领荆风给挡在了门外。
“荆风,我求求你,你就让我进去见表哥一面吧!”户部尚书之女颜雅君站在广陵郡王府门前的台阶下,看着荆风的眼神中满是祈求,“表哥这一病都有小半年了,你就让我进去见见他吧!”
打从表哥生病闭门谢客之后,她都来了多少次了,可每次都被荆风挡在门外。
“郡王不见客,颜小姐请回。”
荆风面无表情地站在广陵郡王府门前的石阶上面,看着颜雅君的神情连一丝动摇都没有,连回答颜雅君的话都只有反反复复说了无数次的那一句话,从他这雕像一样的状态上完全看不出他此时内心的暴躁。
说不见就不见,这颜小姐是听不懂人话吗?再说了,郡王的人都不在府里,怎么见?
这颜小姐该庆幸她是郡王母妃娘家那边的亲戚,虽然只是沾了点儿边儿,但郡王对那些曾帮助过自己外祖家的人一向忍让,对颜家也是如此,因此顺带着也给这位颜小姐留了几分脸面,不然以他家郡王那张没理也不饶人的嘴,这颜小姐不
知道该哭多少回了。
这颜小姐也真是的,她好歹也是户部尚书的女儿,看上京中哪个青年才俊不好,偏看上他家郡王,而且坚持了好几年都不肯放弃,固执得要命,也不知道他家郡王到底是哪里好。
“荆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颜雅君的丫鬟念星瞪着眼睛从颜雅君的身后跳出来,指着荆风的鼻子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铁石心肠啊!郡王这一病都病了多久,我家小姐就跟着担心了多久,每日茶不思饭不想,夜里都睡不安稳,近来见郡王还是没有痊愈,我家小姐更是四处求医,你问问这个大夫,我家小姐是去求了多少次才把人给求来的!”
念星指着一旁一脸尴尬的老大夫,气得满脸通红。
郡王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当年郡王外祖家获罪流放时,就只有颜家在陛下面前求了情,为此颜家还受了连累,他们家老爷也因为这件事得罪了左相,这些年一直受同僚排挤,连她家小姐都要学着装腔作势地跟那一群无所事事的公子、小姐混在一起,她家小姐为郡王受了这么多苦,郡王怎么就不知感恩呢!
荆风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冷冷地说道:“郡王有命,不见客。”
“我家小姐是客吗?是吗?”念星大声质问道,“我家小姐也是要管郡王叫一声表哥的,自家人哪里算客?!”
荆风不语,只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显然是不打算理会念星的这个质问。
“你!”念星被荆风的这个态度给气得浑身发抖,突然就跑上台阶,蹬蹬蹬地就跑到了荆风面前,“我告诉你荆风,不管郡王有没有命,我家小姐今天非进去看上一眼不可,你若不让,我就……我就……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念星就在荆风面前
撸胳膊挽袖子的,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荆风冷哼一声,突然就对念星出手,眨眼间就将念星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你!”不知怎么就背对着荆风了,两只手还被荆风紧紧扣在身后,动弹不得,念星又气又羞,脸色爆红,“荆风你这个无耻之徒,竟然对女人动手!”
荆风的神色仍旧没有半分动摇,轻轻一推就将念星推了出去。
“呀!”念星踉跄着下了台阶,被下面的颜雅君接住。
负手站在广陵郡王府的大门前,荆风站得比门口那两尊石狮子还要稳当,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看到这样的荆风,苏和在心里哀叹一声,还是认命地走上前去。
看到苏和,颜雅君和念星都是一喜,荆风的神色不动,心里却叫苦连天。
怎么又来了一个!他家郡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苏公公。”向苏和行了个礼,荆风还是门神一样站在广陵郡王府的门口,只一个姿势就已经将他的意图完全展现。
苏和笑得一脸和善,稳步走到荆风身边:“郡王在吗?”
“在,”荆风毫不犹豫地答道,“陛下要见郡王吗?”
“不是不是,”苏和笑呵呵地摇头,“陛下只是挂念郡王,故而让老奴前来探望。不知道郡王的病情如何了?陛下送来的那位太医可还管用?”
荆风面无表情、声音刻板地回答道:“郡王的病好多了,那名太医医术不错。”
“呃……”苏和的嘴角一抽,完全分辨不出荆风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真是最讨厌荆风这种不会将任何情绪表露在脸上的人。
“那郡王方便见客吗?”
闻言,荆风扫了颜雅君一眼:“不方便。”
苏和简直想哭。
如今便是左相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跟
他说话,敢这样直白的除了段国公府的人,就只有广陵郡王府的人了。果然不管手上握有多少权势,过得最肆意洒脱的还是这些得了圣宠的人,瞧这一个个有恃无恐的模样,真是叫人生气。
往荆风跟前凑了一步,苏和压低了声音问道:“荆风,你跟老奴说句实话,郡王是不是又溜出京玩去了?”
荆风不假思索道:“没有。”
以往郡王离京办事时,都是先装病,然后寻个机会让陛下知道他其实是溜出京去玩,虽然最开始几次郡王回京后就得被陛下给骂一顿,然后闭门思过,可后来郡王“屡教不改”,陛下都懒得再教,每次郡王病得久了,就差人来问问郡王是不是又出去玩了,只要知道郡王平安无事,陛下就不再计较。
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郡王再三叮嘱他这个借口不能用,这几天还飞鸽传书给了他一个新的借口,就像是算准了苏公公会在这个时候来似的。
“没有?”苏和挑眉。
既然没有出去玩,那就是真的病了?
苏和顿时紧张起来:“郡王是得了什么病?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好?太医院里的太医若是不顶用,要不要陛下发张皇榜替郡王寻医?”
听到这话,荆风适时地蹙起了眉,眼中划过一抹异色:“不必,府里有郡王信得过的大夫在。”
“信得过?”在皇帝身边服侍了几十年,苏和对某些字词格外警觉,“郡王究竟怎么了?”
荆风的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冲苏和勾了勾手,示意苏和附耳过去。
苏和的眉心一跳,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郡王他……中毒了。”
“什么?!”苏和惊叫一声,随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却仍旧是惊愕地瞪圆了眼睛看着荆风,“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