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遣散的老人选中,有好也有不好。
好的是也许不用再在这楼里遭罪了,不好的是这辈子怕是都等不到有个傻子愿意帮忙赎身恢复良籍了。
怎么说呢?
芙蓉是个厉害且精明的女人,毕竟曾经也是差点成为楼里头牌的姑娘。
很多楼里的人都知道,芙蓉出去后是打算自己开楼的。
于是她挑中了五月生,人缘比较差的小傻子,消息闭塞,竟不知自己有拒绝的权利。
还背着“衙门卧底”身份的五月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芙蓉带了出去。
芙蓉也是个人才,给五月生买了一片芝麻饼,冲着五月生说:“你有一双应该让世人都看见的眼睛。我想让你做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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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光汤圆当场一个激灵:[这嘴里的饼都没咬上呢!心理上也给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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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芙蓉没想到,五月生只是看着傻,实则油盐不进,“没有花魁会有一双长满冻疮的手。她应会的不是做饭洗衣啃树皮,应是琴棋书画曲意逢迎。”(*)
芙蓉敲了敲五月生的脑袋,“‘曲意逢迎’是贬义。”
五月生只低头啃了一口物理上存在的饼。
看惯了他人脸色的芙蓉盯了她两秒钟惊骇道:“你居然读过书?!”
直吓得五月生掰碎了半块饼!
她一脸茫然,读书是件很难的事情吗?
不是除了像巧儿那样不想读书,一心嫁人的,还有像“少爷”那样读了跟没读一样的,其他人都在读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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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在苦难里哭求上天的馈赠,却未曾发现上天早就在你出生时就将“馈赠”给了你。
冬梅依旧嗑着瓜子。
令人意外的是祁预竟然叹了口气。
说来有趣,即使是在修士里,教育依旧未能普及。
像朗月之类的无门派的邪修全靠师傅乱教,有门派的就依靠门派中经年累月自己写的课本、书籍。
氏族呢?
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教育体系。
至于散修?
那完全是只能靠自己,甚有大部分散修目不识丁,能修炼全靠自己绑来的“人形点读机”!
是的。
正道联盟并没有对全体修士开放教育。
又或者说,教育作为彰显底蕴及拉开门派同散修之间“阶级差异”的工具,它永远不会被放开。
——
芙蓉乐了,她揉了揉五月生的脑袋,“那我教你看账本吧。”
她说:“你会是花魁的,但不是我手下的花魁。”
她的意思是,要送五月生去她姐妹吴丽娘那里做卧底。
亲姐妹算明账,相互依靠却也相互猜忌。
芙蓉道:“反正她也会送个卧底到我手里,都是一个妈妈教出来的,手段能有多少差别?”
五月生学东西很快,差点芙蓉就舍不得将人送出去了。
只有五月生知道,她不是学东西快,只是账本的说白了就是记钱而已。
钱能让她活下去,她的本能让她面对所有能让她活下去的基础知识都会疯狂地吸取。
更何况之前那些日子在赌场里,只出千是坐不上高等席的,她还要记牌跟算牌,因为有些老赌徒的眼力是极恐怖的,若是在桌上出千被抓了,闲家可是拥有当场剁下她双手的权利!
一天上百场交易,对金钱的敏感迁移到了数字上。
没有人曾发掘并利用过五月生那恐怖的心算能力。
于是这个背了两层卧底身份的小姑娘被交到了吴丽娘手里。
被放任惯了的五月生并没有想到她要走这件事,最后竟然是郑捕头没同意。
“你是我衙门的线人!先不说这位置是不是你想辞就辞的!毕竟你已经接触到了衙门的人,通常情况下为了保证你不泄密我们会直接杀了你!再说了……”
郑捕头气急,“是这几年衙门没给你钱还是咋滴?你就这么贱?非要烂死在那勾栏地里?!”
五月生刚想开口说“我知道你关心我”。
可郑捕头下一瞬吼出了一句:“你知道你嫂嫂那么喜欢你!你这样我怎么跟你嫂嫂交代?!”
然后五月生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只是想要达成她的“交代”。
并不是因为爱她,在意她,而是因为嫂嫂一生气就不做饭。
对于一个习惯了安稳日子的人来说,做饭的人忽然没了会是一种让人心情不好的麻烦。
五月生眨了眨眼睛,巧儿,你看,这就是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会说服嫂子,她会同意的,不会不给你做饭。”
说完了这句,郑捕头就侧开了身,放了五月生进房里。
五月生笑了,她只花了一息时间编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又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说服了那个被要求“好好待在家里”、“只需要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女人。
她从不是纯良之人,不过是说个谎而已。
可后来五月生的身份还是出了问题,一个是因为她出生在jun(女支)营,本来就是个黑户,后来外婆都很少喊她“招弟”而是喊她“贱婢”,你以为外婆会给她补户籍?
再然后,她有案底……
这里头的复杂直把芙蓉跟吴丽娘难在了原地,最后还是五月生叹了口气,抓来了郑捕头,用自己的死契从吴丽娘那里换了一大笔银子,然后用重金砸了一个身份出来才拿到了能出城的证明。
郑捕头看着手中的金稞子,又望了望五月生,还是扯住了吴丽娘,帮了五月生一句:“这位夫人,我可跟你说,你可注意着点那个小妮子。别看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她之前可是因为在赌场做局,然后被抓进过牢里的……”
吴丽娘一听这句,眼睛一亮,赌场做局?
那帮着她做楼里的杀猪盘不是轻轻松松?
当场拿了二两碎银塞到了郑捕头手里!
五月生记得,她们离城那日桂花的香气浓得让人头疼。
道路两旁是农忙的人,两位楼里的老人搭上了些商队的关系。
“媳妇熬成婆”的两位女人很开心,五月生帮她们赶着马车往南去。
五月生又一次卖了自己。
这次是死契,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