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伐”的“伐”。
朗月缓缓地抻直了身体。
也是“讨伐”的“伐”。
草根、树皮、吃、斩红尘——邪修。
掐算日期、凶吉……
目前朗月只在黑老鬼那里看见过类似的能力。
更重要的证据是……
朗月曾亲眼见过一个一样的印记。
在土楼里，那个被她杀死的同门师姐那里。
她望着冬梅幻化出来的光影，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师出同门之人。
天道刽子手之一。
——
五月生看了看那个捂裆哀嚎的废物，又看了一眼那具小小的尸体。
她福至心灵，对那个男人道：“巧儿在隔壁村的那个大夫家里。”
男人问：“你不怕我杀你？”
五月生将手中的柴火往灶里一扔就起身，往院子里走，在她混账爹的谩骂声中往他两手护着的地方还提了一记。
她路过那个煞星，“烂命一条，爱取不取。”
她熟练地从门边的柴垛里找出了一根结实的棍子，背对着男人往外走去，“走吧，隔壁村我熟，带你去找巧儿。”
男人讽她，“她为了你如此，你却无半点愧疚之心？！”
五月生讽了回去，“你只教她挖草根剥树皮，没教她防身亦或是杀人的本领，亏得巧儿想得开，若是巧儿想不开学着婶婶那样挂了树或者投了湖，杀死巧儿的可不是我爹，而是你！”
“轰——！”
烟尘四起。
五月生被无形之力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噗……”
血沫自她的齿缝中冒出，五月生在笑，看向男人的眼里充满了挑衅。
她说：“你喜欢巧儿。”
“你一个毛没长齐的丫头你懂个屁！”
姐姐姨姨讲过，在某些情况下，愤怒是对事实的肯定。
于是五月生满嘴是血笑得疯癫。
“你喜欢她什么？”
五月生好奇。
“见多了高高在上的天鹅，就因为一次可有可无的救命之恩爱上了一只山鸡？”
“你！”
男人指着地上那瘦小的女孩，一时间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情绪。
最后只能松开了钳制，化作一句“不知死活的东西”。
五月生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
男人警告她：“巧儿与我有恩，至于你……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五月生嗤笑了一声，“不斩红尘啦？你杀了我弟弟，要断这段尘必然要对我施恩，你吓我，不如讨好我。”
“你知道我是修士，但你好像不怕我。”
五月生停住了脚步。
大部分普通人对修士都是存有恐惧的，修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指尖有水、火、光、电，一念炎夏，一念寒冬。
没有人会这样的。
但好笑的是，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修士也不像神，更像话本中的山野精怪。
不……
倒也不像。
毕竟大多山野精怪有着不谙世事的单纯，而很多修士“吃人”。
又或者说，正因为矿区死的人太多，所以昼囚帝才会真的信了矿区在打仗。
她见过人们对“仙人”卑躬屈膝的模样，亦有幸见过一个“仙人”的尸骨。
是被更厉害的仙人打死了。
于是矿区的人说：噫！你看仙人也是会死的。
矿区不缺疯子。
无论是女疯子还是男疯子。
想活的人发现自己死到临头都他妈得疯！
所以蹦出来了一个疯子，他问：吃了老虎肉能强身健体，那吃了仙人肉，能成仙吗？
五月生瞥见他们偷尸窃骨，化作秃鹫，采矿的凿刀击穿了仙人的经脉与血肉。
于是人们发现，仙人的血是红的，骨头是白的，肉是会腐败的，吃下去了是没有用的。
五月生道：“不过是厉害一点的人罢了。”
人化作的“秃鹫”窥探到了真相的一角，他们悄然拿起了铁锹。
死的不行，那活着的呢？
一个人上山就是给老虎送菜，但是一百个人就可以对老虎发起围攻！
“然后呢？”男人问。
“然后他们抓到了一个仙人，野心瞬间膨胀，觉得自己可以抓到高高在上的仙人，也必然能抓住一直被女人们护住的小孩。于是他们抓住了小孩，欢欣鼓舞，最后杀了他们的是他们看不起的女人。”
男人看着五月生明亮的眼神，他说：“这是你的故事。”
他又说：“你不该将它变成巧儿的故事。”
五月生气笑了，她说：“你是小孩还是我是小孩？你比我都幼稚。”
对。是我。
是我肮脏。
配不上巧儿的纯洁、善良与天真。
那天巧儿的娘碰巧也来了，手里提着个笼子，盖着绒布，五月生当时以为她手里提着的是兔子。
巧儿娘很漂亮，同巧儿有七分像，她同那男人关了门在大夫客房里吵，巧儿瞥了客房一眼又被大夫拉进了卧房。
五月生在客房门口揣着手，冻得发困。
她听见门里男人说：“我要带巧儿走。”
巧儿娘说：“不行巧儿还小。”
“她过完年就及笄了！”
五月生听见了巧二娘的冷笑，“只要我不同意，你就是在强抢民女！真喜欢巧儿有本事就结契发道誓来娶啊！”
男人沉默了，五月生在门外笑了。
原来修士娶新娘无需三媒六聘十里红妆，一点都不浪漫。
怪不得巧儿从没想过嫁你。
“想带她走也可以。”巧儿娘的语气里充满了算计，“这个儿子不行，再让我跟那人生出一个儿子，我就放巧儿跟你走。”
男人说“一言为定”。
巧二娘打开了房门，随手将手里提着的笼子塞到了五月生怀里。
她说，“他杀了你弟弟，我把我儿子赔给你。”
五月生愣住，笼上的绒布被冷风吹开，里头，是一个小小的婴孩……
不是……
谁家会把小孩装在笼子里？
他们走了，五月生茫然地把小孩从笼子里抱了出来。
她低头，嗅了嗅。
这小孩身上……
有着他们村出事那日五月生昏迷前嗅到的香气。
五月生掐着他的小脸道：“原来……灾星不是他们，而是你。”
她将小孩从包被中剥离，然后转身，把孩子丢进了山里。
你不是我弟弟。
五月生不喜欢弟弟，她想留下他们单纯是因为这是娘差点丢了命才生下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