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铲起最后一捧土抖下,再用铲背夯实地窖的土层。
这是她的任务,埋掉“大师”昨日杀死的那五个女人。
春兰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肩,只是抬手就能碰到地窖顶。
以前可是有两她那么高呢,这一个月真是埋了不少人。
哦,对了。
桃花也埋在这里。
说来奇怪,这土里满是尸骨,竟也无一丝臭味。
春兰见过很多死人,当年在流放路上,没人帮姨娘收尸,那时天热,很快就臭了。
还有些是之前做山匪娘子时见到的,死了好多天,隔百米远就能薰得人眼睛疼。
春兰打了个哈欠,可能这就是仙人的奇妙之处吧。
她放下了铲子,合上了地窖的入口,躺进了“大师”带来的那个婢女给她提前备好的水里。
话说“大师”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女人呢?
窗外阳光正好。
春兰将自己没进了水里,大概是仙人有仙人的办法吧,不想了。
地窖只埋凡人,“大师”抓来的仙女们被关在别的地方,“大师”每次带她去那都会让她蒙上眼。
她今天还有一个任务,“大师”希望她能折磨折磨那些抓来的仙女。
至于这些仙女是怎么落到大师手里的呢?
春兰懒得问,她只知道只要她能把仙女折磨疯、折磨到自裁,她就能得到“记忆的石头”。
——
祁预忍不住吐槽:“怎么会有凶手一问三不知的啊?”
朗月懒得理他,这是个复杂的问题,解释起来很累。
但假佛子是真慈悲,“你放狗咬人还要把理由说给狗?”
好吧,扶风耐心也快耗尽了。
在春兰被带去“仙女关押地”的路上,留影石中的画面一片漆黑。
朗月没有按“快进”,只是转头问扶风,“能从这段判断出白含笑她们死前被关在哪吗?”
“不在尸体第一现场百花楼吗?”祁预问。
扶风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时间不对,从春兰暂住的屋子走到百花楼要走两刻钟,他们行进的时间远远大于两刻钟。”
祁预迟疑,“绕了路?”
“桃花镇就那么点大,你跟一个和尚在一个屋里呆了一晚上的事,天还没亮几乎全镇的人都知道,你觉得‘大师’带着一个蒙着眼的女人在路上兜圈不会被桃花镇的人记住?”朗月翻了个白眼。
祁预挠头。
“而且百花楼没有能关押修士的设施。”扶风补充道。
——
春兰拉下了眼罩,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镶满夜明珠的山洞,她悠然地往里走,越往里,石楠花的臭味越盛。
“春兰!”有人喊她。
她微微偏首。
“你不得好死!”那疯女人骂她。
春兰想了很久,才想起这个牢里关的是吴丽娘。
其实百花楼已经空了,楼里的姑娘都被“大师”关到了这里。
夜里的歌舞升平不过是“仙人的手段”罢了。
春兰说:“我不在乎。”
她一直不明白“好死”怎么就成了祝福?
“不得好死”怎么就成了诅咒?
毕竟,你看看,她也没能活得有多好。
她的衣服是她将自己卖了换的,她吃进嘴里的粮食是将自己卖了换的。
我可以拥有一切,却唯独不能拥有我自己。
真有趣……
春兰打开了山洞最深处的牢房门,里头有一个光鲜亮丽不再,却依旧笑得漂亮的姑娘。
“她们叫你笑笑。”春兰道。
白含笑抬起了那张勉强还算得上干净的脸,“对。”
压修为的锁链是拴在白含笑颈子上的,合欢宗的弟子服从不是什么特殊材质,如今已是褴褛。
春兰见到大师之后的记忆是混乱的,但看白含笑的模样此时应已是被关了几天了。
大概是出于礼节或是修养,白含笑拖着满是是血的身子爬了起来。
她的双手手腕已被斩断,断面是扭曲的血肉跟破碎的手骨。
——
祁预看着桌上的那份朗月整理出来的受害者死状报告:
——【受害者生前,双手手腕、肘部均被凶手斩断。】
她的小臂还在。
祁预抬头看着春兰记忆里的白含笑。
——
春兰对修士向来很感兴趣,“这样斩断了手骨,你们也有办法接回去吗?”
白含笑靠在了墙角,“只要骨头还是完整的就可以。”
春兰解开了锁着牢门的链条,俯身去捡地上那一双惨白的手掌。
她扯了一下,没拉动,干涸的血水将断掌沾到了地上。
但是没有关系的。
“刺啦——”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响起。
为了让春兰干起活来更方便,“大师”给了春兰一些丹药,至少让春兰的力气变大了很多。
失去弹性的皮被血水黏在了地上,被扯破了皮的断掌被春兰捏在了手里。
她想了想,又把断掌丢在了地上,转身出去从拐角里摸出了斧子。
“吭——吭——”
春兰拖着斧子回来,看了一眼白含笑手腕处的断面,“不愧是仙人,都不会流脓。”
“流脓是什么?”白含笑疑惑。
“流脓是什么?”春兰笑得前仰后合,“你居然不知道流脓……哈哈哈哈……”
女孩子一定要文静,不能乱跑,不能乱跳,因为跑跳会摔倒,会受伤。
受伤了不能碰水,因为那样伤口容易化脓……
世界上竟真的有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不会发炎、不会化脓、不用担心长不好、不用担心留疤、不用担心伤疤丑……
不用担心那扭曲的疤痕会在洞房花烛夜里吓到自己的夫君!
真好。
我本来也应该能这样。
春兰抬手抹掉了眼角笑出的泪水。
她高举手中的斧子——“哐!”
残肢一砍做二,半截飞出来牢房,半截砸到了白含笑的裙摆上。
白含笑低头看了看那半截手掌,没说话。
春兰感叹:“你居然不怕。”
“怕什么?”白含笑问,“这不本来就是我的手么?”
春兰点头,“也对。”
她又歪了歪脑袋,“可我往常当着那些女人的面砍她们的断肢,她们都会很崩溃。”
白含笑嘴角勾了勾,“可能因为我是你口中的‘仙人’吧,见多识广。”
春兰问:“仙人也会死么?”
“你昨天不是杀了一个么?”
“哦,对。”春兰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子。
她抱着斧柄蹲在了白含笑的面前,“要不你告诉我你怕什么吧?‘大师’说了,必须让人感到痛苦,才能把你们杀掉。”
“为什么非要杀了我们?”
“这样大师就会给我石头,我就能看到你们的记忆。”
白含笑皱眉,“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我喜欢呀!”春兰的眼睛亮亮的,笑着说,“‘大师’说了,我天赋不好,要修炼到你们这样要好久好久,但我只要弄疯你们,快则四五天,慢则十来天,我就能看到你们曾见到过的风景了。”
白含笑张了张嘴,纠结了很久还是问道:“有些恶心的充满污秽的场景也能被称为‘风景’么?”
“可就连你们觉得难看至极的东西我也没有见过。”
春兰笑不出来了,她忽然起身,抬脚将白含笑踹到了地上,右脚踩上了白含笑的右肩——
“嘭……咔……”
痛苦的呜咽在牢房中响起,春兰深绿的裙摆上绽开红梅。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低头问白含笑:“梅花能跟松树种在一起吗?”
白含笑痛得大口喘气,她满头薄汗,面上血色尽无,“你想种就能种。”
“我不会。”春兰的视线定在了白含笑碎裂的右臂上。
她责怪白含笑,“你不乱动该多好,我就能直接砍断你的手肘。这下好了吧?砍到了小臂上,我又得重新砍。”
春兰没能如愿的在白含笑眼里看见恐惧。
她手起斧落,“嘭——”砍中了白含笑的右手手肘。
脚尖踢了踢那已经与主人分离的小臂,今天杀不了这个女修了。
春兰想。
她抓起了斧头,打算去另一个牢房里。
白含笑因为疼痛而发颤的声音在春兰身后响起:“资质不好也可以修炼,也有看到我们能看到的‘风景’的能力,你别被他骗了。”
春兰住了脚,“不啊。”
她说:“我是不能修炼,因为我曾经是鼎炉,修炼了就会被人发现,然后就很容易被采补致死。”
“采补你的不也是你口中的仙人么?”白含笑轻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有什么值得你向往的,你长得这么漂亮,定有……”
定有人愿意十里红妆娶你。
“嘭——”
春兰折返回来,砍折了白含笑的另一截小臂。
白含笑再也忍不住疼,开始哭嚎。
春兰轻声说:“没有。因为我是(女支)女。”
她拖着斧子关上了牢门。
心里空荡荡的,春兰抬手摸了摸。
此心也曾慕千山,你们曾经便是我的千山。
只是,如今我的千山也在樊笼里。
既然成了仙也逃不出这世道万般苦,那为何要逃呢?
春兰打开了另一个牢房的门,她斩断了那个仙女的双足。
腿骨总是比手骨结实些,打碎了骨头还连着筋。
春兰弯腰踩住了她的膝盖,扯掉了她的双足。
这位仙子瞪大了眼,疯了。
春兰得到了灵感,决定明天给“笑笑”也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