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下午没有事的话,好像也很少会有人在不定闹钟的情况下午睡。
甚至有很多人很怕午睡。
在艳阳里入睡,醒来时天色已然全黑,或是只有之前为了更好入睡时关上的窗帘的缝隙透出的那一线光,在几乎全黑的环境里,手机也没有消息,无灯也无人的房间里有一种好像能把人囫囵吞下去的孤寂。
好像自己已然被全世界抛弃。(*)
朗月抹掉了眼角的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有一丝怔愣。
她其实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就像死了一样。
朗月伸了个懒腰,没有去掐自己一下确认自己是不是已经从梦中醒来。
这个方式多少有点蠢。
她的梦通常诡谲而混乱,像这么思绪清晰且发展完全按照时间线跑的……
说它是梦境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朗月翻了个身,抱着枕头打了个哈欠。
不得不说睡眠质量还可以,生理上的疲惫被缓解了,可惜精神上的疲惫依然存在着。
“看够了吧?”朗月在空无一人的溶洞中发问,“看够了就不要再打扰我睡觉了。”
其实很好猜。
能在元界搞这种明面上的动作只有的只有三个“人”。
粱羽?他现在应该正盯着粱鹤,朗月那一顿输出并没有影响到粱羽对《崎家》的利用,只不过是从暗着利用转到了明着利用。
发光汤圆?在祂悄悄成为系统的时候已经在朗月脑子里偷看过朗月的大部分浅层记忆了,甚至还拷贝了一份送给龙昊。
但有时候还真的是得谢谢祂,如果不是祂给了龙昊“朗月的浅层记忆”,朗月还真没这么容易让龙昊的情绪突破临界值。
那就只能是祭祀完成后醒来的剑仙了呗。
大概是对她这个搅弄风云的工具人产生了好奇吧?
朗月笑了笑,虽然被迫再过了一遍那段不算好的记忆还是挺让人不爽的。
但这种默不作声的偷窥方式……
剑仙跟“发光汤圆”应该有一定的内在联系——有这个发现也算是意外之喜。
朗月都以为剑仙会看完她的一生呢,结果竟然在那通电话打出去之后就切断了梦境。
也是……自从父母死后,朗月的生活基本也能算得上是平静了。
意识归于沉寂,朗月再度睡去。
——
不知名的地点中,倒映着天空的静湖上飘着一团发光体。
水镜在朗月睡去后缓缓下落,汇入湖里,“看她那个表情,我总觉得她好像又猜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祂身前的棋盘上依旧摆着用黑色棋子拼出的王八,祂对面的位子上空无一人,只是湖面一直漾着小小的涟漪。
云停光堕,日月交替。
祂好像在聆听着什么,直至参横斗转才缓缓地向水面落去。
就像一星萤火,“噗”地一下熄灭在了水里。
——
元丰三十八年,四月二十四日,万法宗护宗大阵被游氏敲破,百守峰峰主及其直系弟子五十三人被打上了“叛宗”之名,万法宗新任执法堂堂主宣布将对他们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鹤发老者穿着破败的白衣,缚仙索上强横的灵力让他挣脱不能。
穿着执法堂服饰的弟子冷漠地将手压在了老者的肩上,他的脚下是万法宗武考时用的那布满阵法的广场。
“师傅!”他身后不远处被压着的青年修士发丝披散状若疯狂。
老者没有回头看徒弟一眼,他只是低着头看了看脚底的阵。
执法堂弟子手下微微用力。
“嘭——”老者跪在了他毕生钻研的阵法上。
身后是弟子的哭喊声,老者抬头看看那还不算灼人的太阳,眼底漫上了一丝雾气。
新任执法堂堂主乘着三匹三阶火狮拉的铁驾踏着烟尘而来,他连车都没有下,只丢下了自己的令牌。
“你知道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宗门的,师弟。”老者破败的白衣兜满了灰尘。
铁驾上传来一声嗤笑:“你个罪人配哪门子叫我师弟?”
“你恨我杀我便好,何苦为难我的徒弟?”
“斩草不除根,春分吹又生。且不看他们如今嘴里对我可有一句好话,那凡间的地痞嘴里都比他们干净些许,教出这群没教养的废物,你不如早点退位得了,非要占着别人的位置,挡着别人的路!”
此话一出,场上叫骂声忽地一静。
老者迟缓地拧着头,看向那五十三张熟悉的面孔,他见过他们许多模样,唯独没见过这群孩子如此狼狈。
他们睚眦欲裂趴伏在地,如同五十三匹出笼的凶兽!
“我的弟子都死了,那护宗大阵谁来维护?”他还想争取一线生机。
“这就不劳你这个‘叛宗’的罪人操心了。”
逃不掉了。
老者叹气,将五十三张面孔一一记在心中,阵师善攻计布局,弟子之中又怎会有蠢笨之人。
不知是谁呜咽了一声,愤怒被悲伤掐死,一朵灰云临顶,他们挣扎着爬起,在师傅的眼中跪直,身后万法宗同钱氏斗法所搅动的灵力风暴渐渐逼近。
老者看完了那最后一眼,他直视高耸入云的主峰——万法,他的背脊笔直,“不过一个利字将你们推至了屠害同门的境地!你们的存在简直是我万法宗的耻!辱!”
“‘叛宗’者妖言惑众!斩!”执法堂堂主金口玉言一落,万阵齐鸣!
灵阵升腾而起!被束缚在其中的修士神识与躯壳被灵力撕扯着分离!
高度压缩的灵力顺着牵引地面阵法的牵引将五十四名“叛徒”砸压在地,上下阵法一瞬一逆,灵力被带动着旋转如同农家院里那厚重的石磨盘子,生生将阵中五十四名修士碾成了血泥……
他们连哭嚎都被禁止。
那天,万法宗下了一场暴雨,冲散了广场上的污迹。
他们说——百守峰峰主携其弟子叛逃了啦!
什么?你问我他们逃去了哪里?
我又不是邪修我怎么知道?
执法堂堂主从帘子边上伸出了手,接过了百守峰峰主令。
“师兄啊,你还是小看了这一个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