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备的火锅菜慢慢的见了底。
李描打了个饱嗝,忍不住感叹道:“这日子是真的安逸……”
那可不吗?
就算是九幽门跟血煞宗这种大宗门的邪修弟子,筑基期就已经开始经历搏杀,宗门弟子之间一言不合就是擂台定生死。
反观正道……
那擂台规矩比人多,年考武考擂台排名战打完,连骨折的都没几个。
你想在武考上“失手杀人”?不好意思,为了保证弟子安全,被击打到要害部位就算出局,而且每位弟子身上还套着一个金丹给的盾……
你是天才,你越阶杀人,那你不能越两个阶吧?
就算你真的越了,你以为擂台上被阵法大能刻下的防御阵法是吃素的啊……
灵力要是超过界定阈值,地上那个防御阵,蹭的一下就给你锁了,还能顺带把擂台上的灵力抽空。
朗月严重怀疑,这东西是从北城区得来的灵感……
李描掐了个水诀开始洗碗,“月姐啊……邹盐是不是不太想跟你玩了?”
朗月打了个哈欠,“谁知道呢?”
品学兼优的孩子怎么会喜欢偏科的刺头?
大抵是在地狱出生的孩子都向往过世外桃源吧。
当然这个论点仅在孩子本人“认为自己出生在地狱”时才能成立。
朗月难得的想跟李描聊聊:“你觉得你出生在地狱么?”
他问了句“怎么?”,显然是并不想聊。
朗月为了维持良好的合作氛围,还是给他解释了一句:“她跟我跟我说过,她觉得自己出生在地狱。”
邹盐是害怕的,害怕她的母亲杀人不眨眼,害怕周围血肉横飞的一切,当妖兽学老师在讲解如何处理妖兽尸体时,她都能露出难过的表情。
冰山美人的冰冷,来自于对恐惧的伪装,融化于同龄人一句句恭维与夸赞。
朗月的存在就宛若在提醒她:你是一名邪修,你手上迟早会沾满鲜血。
十三岁的邹盐宛若用高冷来逃避恐惧一样,她开始避开朗月,她开始学习如何更像一名正道修士。
朗月并不在意,邹盐融入正道弟子中并不是一件坏事,九幽门长老之女的身份迟早会让正道将她推回邪修的阵营。
谣言不会跟人讲道理。
李描问:“什么是地狱?”
他追问:“尸山血海?颠沛流离?食不果腹?天灾人祸?”
他的眼里带着讥讽,“他们所言地狱,不过是凡间常态。”
朗月看了李描许久,他们之间还没有熟到能闲来无事聊过去的程度,能借着这次聊天诈出李描来自凡间,也是纯属意外。
——朗越算了算时间问张大海:“现在外头该不会在打仗吧?”
——张大海一愣,“你怎么知道?凡间现在确实在打。”
从他非要学武不愿去炼丹来看……
“你是军户出身吧?”朗月问。
李描撇了撇嘴,“最讨厌跟你们北城人聊天了。”
说得你自己不是北城人一样……
还有人也猜出来了?朗月稍微动了动脑子,“哦,我师从张大海。”
李描茫然。
“就是没事就满北城放贷那个。”
从此知道张大海名字来源的人又少了一个。
虽然在北城暴露名字是件很危险的事,但其实只要跟张大海吃过两餐饭的人,都知道他叫张大海……
两人收拾好炼丹房就各回各的窝,冬天又到了,朗月越来越不愿意动弹了。
她过年不回,单纯是因为黑老鬼不让,说是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但据朗月猜侧:他师傅是觉得她这个徒弟妨碍到他去养别的狗了。
窥屏许久的系统在朗月躺进被子里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宿主不觉得自己出生在地狱吗?]
朗月反问:[你觉得哪里像?]
有哪里不像吗?系统看着数据库收集到的回忆碎片,陷入了沉思。
因从小异于常人而经常被母亲否定被父亲漠视;
刚上小学时因为看起来性格比较孤僻,所以被老师盯得很紧,还因为老师的关注而从小被孤立(虽然她本人没有察觉);
小学四五年级时因为察觉到了父母及老师对自己的期待,开始为了回应周围人的期待而扭曲本性;
高二父母双亡,开始过上寄人篱下的生活;
大学毕业后工作不顺,孤苦伶仃,在异乡漂泊,还意外被系统弄穿越了,如今穿越五年,五年中大多数的时间她都被病痛折磨着……
朗月很平静:[世界上比我苦的人还有很多。]
系统:[你这个经历……]
[换别人身上早黑化了是吧?]朗月帮它补充。
朗月忍不住感叹:[在男频应该挺受欢迎的。]
系·吾乃种马文特供·统:[啥?]
朗月:[多亏我妈养我养得好,不然我现在估计拿的应该是黑化复仇剧本。]
以自己对生命的那个缺乏敬畏的程度,达成“杀人如麻”成就应该挺轻松的。
系统一整个不理解:[系统数据显示,作为一名母亲,应该多鼓励孩子,而不是否定孩子……]
朗月笑了:[即使她总问我“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人”,但我依然爱她。]
爱是真的,即使朗月大部分时候很难感知到情绪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从未觉得母亲那句“你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人”是对她的伤害,她只知道每当母亲说这句话时,就意味着她不能继续做自己的事,而是必须要听母亲的训话。
被训话很烦人,因为即使母亲有些话说得不对,但她“作为女儿,不能在母亲生气时反驳她”——这是奶奶告诉她的规矩。
在朗月没能搞清楚世界到底是怎么运作之前,她处理自己难以理解的事情时,会选择“听老人言”。
她认知“被母亲否定是一种伤害”并不是来自于常人所说的“你伤害了我的心”、“觉得委屈”之类的情绪的负向波动,而是周围人看向母亲时那个“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小孩”的眼神,朗月难以在情绪上产生“疼痛”,她甚至不会因为伤害他人而产生愧疚或悔恨之类的情绪。
后来她在自学了部分心理学后,在其中找到了世人对她的定义——天生的犯罪者。
而那一句“你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人?”,像一道枷锁,让一个“怪物”混在了普通人中,并相对安稳的长大。
爱意是真的,偶尔因为厌烦而希望她消失也是真的,所以葬礼上的眼泪是假的……
她不是生养我的地狱,我才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