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不禁失笑，凝视着她黑暗中依旧明亮的双眸，满腔的烦躁吨扫一空。
他半个身体的重量挂在她身上，随同她一块儿上了车。
他的思绪这一刻仿佛无比清醒，尽管头晕目眩，一路上他眯着眼，瞬也不瞬的盯着认真开车的顾潋滟。
看她配合交警检查酒驾，看她温声和安叔打电话……很难想象，在这个人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陆渊忽然开口：“当初我救你的时候，知道你那些事么？”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顾潋滟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不由地捏紧方向盘，神色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知道。”
陆渊嗯了声。
过了会儿，又补了句：“以往那些事情，你再跟我说说。”
此时的他出人意料的温柔好说话，让顾潋滟有些恍惚，好似当初那个少年跨越时光的洪流，又回到了她身边。
她无端的想落泪。
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徐徐说着从前。
“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唔，你那时候挺喜欢打扮我的。”
他说她长得像瓷娃娃，漂亮乖巧但骨子里又是冰冷的。
于是他喜欢买一些小玩意儿，不管她适合不适合，全都往她身上套。
可要说最印象深刻的东西，还是那条星月项链。
那是他离开前，最后送她的东西。
正好那天她生日，他带着她逛街散步，路过一个甜品橱窗时，她驻足看着漂亮的蛋糕，或许那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是羡慕的，否则他也不会给她定一个粉粉的大蛋糕，夜里陪她爬上天台，坐在天台边上看星空。
那一晚的星空真是浩瀚璀璨，长长的银河下，她好几次偷偷的看向身边的少年。
那天夜里的少年，明明就在她身边，说着那些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和上流社会的事情，给她的感觉就像天上的明月，遥远的让人无法触碰。
她也是在那一天，清楚的知道她和他从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有着煊赫的出生，光明的未来，他或许将来是某个金字塔顶端的人物，而她，不过只是他人生中一个不起眼的过客。
他只是短暂的离家出走，总有一天他会回到原本属于的他的那个世界，身边会有很多很多像他一样优秀干净的人。
她太过平凡普通，生长在肮脏的泥泞之中，配不上那天上的月亮。
她记得那晚她舍不得睡，但还是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正是天光熹微时分。
她靠在少年的肩头，睁开眼手里便被塞了个东西。
少年笑容懒懒的：“喏，生日礼物。”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份生日礼物，她记不得自己的原生家庭是什么样，却唯独清楚的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过生日。
莫云不知道这一点，把捡回她的日子当做她的生日，不过因为顾安盛，她几乎从未过过生日。
更别提什么礼物了。
说起过去，顾潋滟有些喋喋不休。
不说的时候还好，一提起来，她那些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的事情，又全部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车窗上映出她幸福怀念的表情，即便句句都是陆渊，他却没什么感觉。
甚至有一些无法言喻的嫉妒。
嫉妒那个被他遗忘的‘自己’。
他盯着顾潋滟，没什么情绪道：“你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他了？”
这个‘他’字很巧妙，带着点不爽，好像故意要区分曾经的自己和现在的他。
顾潋滟自然察觉出来了他的情绪。
饶是她厚脸皮，提及从前，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神色间露出了几分小女生才有的情态：“你不知道你那时候对我有多好。”
“多好？”陆渊吃味道：“承诺过我要娶你？”
“没。”
其实他什么承诺也没说，当年的他和如今的他一样，都不是那种轻易会许诺别人的人。
但是一旦承诺，就一定会做到。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兰苑。
这个时间点，安叔他们早已经休息了，顾潋滟扶着陆渊，脚步踉跄的进来，刚把门关上，就被男人抵在玄关处。
她怕安叔会出来，推了推男人：“干嘛？先去洗澡，一身酒味臭死啦。”
她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像带了钩子，撩而不自知。
她一贯知道怎么在这方面拿捏他。
陆渊喉结滚了滚，手已经开始放肆游弋，咬着她耳朵低声问：“以前的我就那么让你喜欢？”
顾潋滟被他撩得晕头转向，喃喃道：“现在的你也喜欢……”
陆渊却根本不买账，“最喜欢谁？”
“都、都喜欢……唔，轻点。”
“只能选一个。”男人却忽然固执起来。
顾潋滟满心茫然，又有些好笑。
从前和现在饿他不都是他么，对她来说都一样重要，哪里能分出来更喜欢哪一个？
从前的他将她拉出黑暗，现在的他也曾在绝望的时候给她希望和帮助，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一直很好。
除了不爱她。
因为不爱，所以就没那么在乎。
不管他如何想，在她心里，他的位置除了她的母亲和弟弟，无人能及。
她没说话，喘息着讨好他。
可陆渊却犯了轴劲儿，逮着她不放：“选一个，你选谁？”
顾潋滟给他撩拨的上不来下不去，心里如同隔靴搔痒一般不得劲，赌气道：“不选！”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男人满意。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哼笑，猛地将她抱起来抵在了墙上。
顾潋滟猛地瞪大眼，“你……你不是喝醉了吗？”
怎么他看起来这么清醒？！
还这么……精神？
陆渊眯起眼，危险的气息逼近：“选不选？”
顾潋滟：“……都是你啊，我怎么选。”
她双手搭在他肩头，眼神愈发古怪，“你不会是在吃醋吧？你连你自己的醋都吃吗？”
话没说完，陆渊忽然有了动作。
仿佛恼羞成怒，将她好一阵折腾。
过了好一会儿，顾潋滟又听见他问：“更喜欢哪一个，嗯？”
看得出来是真的对这个问题很执着了。
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喝多了。
不过关于这个问题，顾潋滟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
然而到最后也没有得出结论。
所有的都是他，她都喜欢。
可若是真较真起来，她还是更喜欢那个处处维护她的那个少年。
少年让她觉得，她是应该被珍视的。
他也会告诉她，她是最好的，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取代。
倘若不是曾经的他太好，她或许无法在他身边坚持到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