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兵营严阵以待,却等了一夜也未等来蛮子,彧离有些扛不住了,揣着鸟站在一旁昏昏欲睡。
“不如让小公子先回去睡会儿,养好精神备战。”副将也算是看着彧离长大的,于心不忍地对彧将军道。
彧将军神色凝重,彧离都以为自己要挨骂了,没想到他只是说:“轮着去休息,莫要平白消耗精力。”
彧离困的厉害,又觉得他爹神态不对,强打着精神想多问两句。
“此事绝不简单。”彧将军拍了拍儿子日益强壮的臂膀,说不欣慰是假的,从一个满街乱跑的混小子,长成个能意识到不对来找他的可靠少年,若非陆先生悉心教导……
想起陆随,彧将军不免叹了口气,也不知他是不是自愿离开的,若是因与他们牵扯太深而受牵连,那他万死难辞其咎。
彧将军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从彧离领口探出头的鸟,忍无可忍道:“你到底带着这鸟做什么?!”
“真是它发现的!”彧离也大声嚷嚷,揣着鸟就跑了。
回到营帐后,彧离睡的不久,天亮了兵营里也吵嚷起来,不过一个多时辰就醒了,陆双疑还在睡,只是没睡在篮子里,躲在枕头外侧。
“你也不怕我压着你。”彧离轻轻戳了戳它,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生怕吵醒它。
陆双疑还是醒了,迷迷瞪瞪地飞上他的肩膀,寸步不离。
彧离失笑,轻声问:“饿不饿?”
陆双疑还好,她本来也不是很需要吃东西,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羽毛里。
彧离只好将它揣进手心,带着出去找他爹。
军营里一切如常,只是巡逻安排得更加紧密,营帐内仍旧有将士正在议事,彧将军冷着脸在正座上一言不发。
派出去的斥候说河对面并未发现异常,看起来就像彧将军只是忽然沉睡过去,与蛮子毫无关系。
彧将军抬起手,众人迅速安静下来:“此事延后再议,近日加强巡逻,不可大意。”
“是!”
一名副将眼尖看见帐外探头探脑的彧离,提醒道:“小公子来了。”
彧离无法,只好掀开门帘走进去,人太多了,有些紧张:“可在饮食中查出什么了?”
副将摇摇头,叹气道:“喂给鸡吃了,并未有什么异样。”
“那……”彧离东张西望,“香料呢?”
彧将军厉声道:“我何时用过香料?”
彧离摸摸鼻尖,心想我哪知道你会不会偷偷用?
被彧将军从营帐内赶出来后,彧离又带着陆双疑摸去了陆随的住处,看着空无一物的营帐,心中的怅然漫了上来,落寞地坐在椅子上叹气。
怎么就这么走了?
也不跟他告个别。
好些年的师生之情就这样断了,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面了。
陆双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睁开眼发现在陆随的帐内,跳出来到处飞。
“双双飞慢点,别撞着了。”彧离随她自己玩。
没多久,陆双疑在墙角发现了一处不寻常的地方,又不想拿鸟喙去啄土,扒拉了两下回去找彧离。
彧离的白衣服上留下两个爪印,彧离叹了口气,正打算拿帕子擦擦,陆双疑在他面前绕来绕去,一般这样是想带他去什么地方。
彧离疑惑地站起身,跟着它到了角落,找到了一块土层明显新于旁边的区域。
“要我挖开吗?”彧离左右看了看,没找到趁手的工具,低头看见自己来了军营后的腰牌,感觉这玩意儿挺好洗,索性解下来挖土。
挖了许久才看见土壤深处有一个粗陋的盒子,彧离挑眉,没想到这么深都被双双发现了,费劲地拿出来后,打开是一颗黯淡无光还带着裂纹的石头。
“这是什么?”彧离不敢用手碰,又拿腰牌去戳它,没有任何反应。
彧离不认识,陆双疑可太清楚了。
这是神格。
这是陆先生的房间,所以这是,陆先生的神格。
他好好地把神格剥了做什么?
神格上的裂纹来源于粗暴的剥离和长期得不到灵气浸润所导致的干裂。
被强制剥离神格的痛,陆双疑连回忆都不敢,那种浸入骨髓大脑的拉扯撕裂感,就像将灵魂扯碎一般。
她过了数十年才慢慢缓过来。
彧离研究了一会儿,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又重新盖好,放回挖出的坑里,喃喃道:“也不知道先生还回不回来,等会儿发现我挖他东西不得弄死我……”
彧离埋好土后,到底心虚,没敢在这多留,鬼鬼祟祟地带着陆双疑钻了出去。
一连半月,依旧宁静如初,只是彧将军不再让彧离带着鸟去河边玩了,又着重盯着他习武,平日里的饮食也盯得更加仔细了。
彧离因为心里紧张,练武也比往常用心了许多,一日从习武场回来时,一身的灰陆双疑不想挨着他,独自飞在半空中盘旋。
“不要飞远了啊。”彧离看它越飞越起劲的样子,怕一不注意受伤。
陆双疑玩得正开心,忽然发现个熟悉的面孔,猛地扎了过去,迅速在他脸上划了一刀。
彧离看着它莫名其妙突然飞老快,前面又传来一阵喧闹声,心觉不妙,加快速度跑过去,看见双双站在树上死死地盯着下面吵闹的人堆,一群人正在嘲笑一名捂着脸身材矮小的小兵。
“怎么了?”彧离正色走过去,招手让双双回到他肩上,目光凌厉,他的鸟从不随意伤人。
那名小兵唯唯诺诺地拿开手,低着头小声道:“小的不慎被小公子的鸟划了一道。”
彧离侧头看了眼,划得不深,就是长长一道颇为明显。
那小兵见彧离不说话,抖得更加厉害,竟一时腿软跪下来,叩头颤声道:“是小的碍了公子爱宠的眼,没有指责它的意思……”
身边的人看不下去了,军中将士多大大咧咧,这般小心敏感,显得小公子欺负了他似的,不悦道:“小公子也没说什么,你这般作态做什么?”
彧离抬手止住,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脚下筛糠般的人,忽而冷声道:“你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