彧离确实有些口渴,一直听陆随讲课竟也忘了喝水,一口将杯里的水喝完后,又跳下椅子再去倒了一杯。
倒完后,彧离站在桌子前有些犹豫,小声问:“先生,你不喝吗?”
“嗯?”陆随睁开眼,笑道,“那就烦请小公子给我倒一杯了。”
彧离再跑回去倒了杯水,递给陆随后,正要把自己那杯喝了。
“喝水过急容易腹胀,小公子慢些喝。”陆随淡淡道。
彧离撇撇嘴,但还是听话地改成了小口抿着喝,他好了伤疤忘了疼,一上午与陆随相处得不错,也就没那么怕他:“陆先生,你说我爹为何又要我读书又要我习武啊,他到底是想我去做官还是从军,能不能说明白啊。”
彧离想到下午还要去演武场就头疼,陆随上课再有趣,也不能这么连着一天的磨吧。
陆随看出他心中所想,解释道“今日不过了解一下小公子的学业,往后便不会如此了。”
至于既读书又习武一事,陆随沉吟片刻,轻声道:“将军不过是想您有条退路。”
彧离满不情愿地垂下眸子,低声道:“难不成非要子子孙孙都给朝廷做事么?”
陆随看着他没说话,彧离年纪太小了,现在和他说这些,他理解不了。
陆双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彧离不知道,到了彧家这个地位,已经轮不到他们说要不要了。
上午的课结束得很快,陆随和彧离一道用完午膳后,让他回去午睡片刻,让他未时来演武场。
彧离本以为自己精神得很,必然睡不着,谁知道一沾床就困得睁不开眼,睡舒服了后,醒来一看,未时三刻了。
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穿好鞋子就往演武场跑,到了一看,陆随悠闲自在地坐在树荫下喝茶。
陆随见彧离来了,放下茶杯弯了弯眉眼:“小公子,迟了半个时辰啊。”
彧离挠挠头,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先生,我睡过头了。”
“无妨,”陆随摇着扇子,语气随和,“正好我看小公子脚步虚浮,下盘不稳,不若先扎半个时辰马步吧。”
彧离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虚”不是个好词,大声嚷嚷:“我不虚!”
陆随笑容更盛,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您请。”
彧离心高气傲地扎起了马步,自认为扎半个时辰不是什么问题,谁知不过一刻,他便开始泪如雨下、摇摇晃晃。
陆双疑一看他那宁死不屈的样,就知道这孩子要哭。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彧离的眼底就漫上一层水汽,眼眶通红,只是这会儿还傲气着,咬着牙不哭出声。
陆随挑了挑眉,笑道:“小公子可还行?”
“行着呢!”彧离哽咽道,一说话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掉,越哭越厉害。
陆随不为所动,甚至还颇有兴致地给彧离喂了口水。
彧离哭归哭,确实也渴了,乖乖地啜了两口,虽动作有些变形,但陆随也没说他。
彧离喝完水,重新规整好姿势,抽泣道:“先生怎么不骂我?”
“为何要骂你?”陆随嫌太阳大,又坐回了树荫底下。
彧离撇撇嘴,委屈道:“我爹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陆随不赞同地蹙了蹙眉,看彧离虽难过,但依旧尽量保持着标准的姿势,欣慰道:“小公子虽爱哭,但并非毫无担当之人。”
陆双疑站在一旁都能感受到彧离霎时被陆先生折服,五体投地以后都不会闹腾了。
彧离最终还是没扎满半个时辰,两刻一过,他便一头栽了下去。
陆随没去扶他,给了他一些自我羞耻的时间,方才淡淡道:“小公子,地上脏。”
彧离低着头爬起来,还想重新扎一个,被陆随拦住:“行了,已然不错了。”彧离终究在京中当了几年的纨绔,唯一的运动量就是从国子监和将军府翻墙出去玩,能撑这么久,还得多谢彧将军的遗传。
彧离震惊地抬头看他:“那先生还让我扎半时辰?!”
“我若让你扎两刻,小公子最多撑过一刻。”
彧离不说话了,他的确是这样的人。
陆随倒是还算满意,彧离虽体力不足,但好在意志坚定,实属可教之才。
一下午,彧离被练得爬都爬不起来,偏偏陆随又次次都卡在他即将承受不住的边缘收手,让他觉得咬咬牙也不是不能扛。
最后被陆随叫来两个小厮扛回了房。
陆双疑在彧离刚来嶙峋川那段时间最忙,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彧离的成长,如今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老师,一点点地教导彧离,将他从一个调皮的小少爷,教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心中竟有些奇妙的参与感。
彧离在操练下长的飞快,彧将军很早就带兵回了边疆,独留下陆随带着他,甚至将留给彧离娶媳妇的库房钥匙都交给了陆随。
“倘若有万一,还请陆先生帮彧离寻位能制得住他的妻子。”
陆随叹了口气,还是收下了,只是说:“小公子成亲若无高堂在座,怕是一辈子的遗憾。”
彧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眼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彧离,感叹道:“陆先生来了不过几日,这小子就变了许多。”
“小公子并非不讲理的人,只是将军性子急,小公子又像您,难免起冲突。”陆随觉得彧离十分好教,比起他从前那两个学生,实在是省心了不少。
彧将军走后,彧离怅然了许久,虽上课也还是认真听,只是闲下来便闷闷不乐。
陆随一向讲究松弛有度,细想一下彧离已许久未出门玩过了,索性让他出去放放风,只是嘱咐道不许让将军府的侍卫离远了。
彧离眼睛一亮,迅速跑回屋换了衣服,还指使小厮去约他的好友,出门前还对陆随喊道:“先生我等会儿回来给你带吃的!”
诺儿掩唇看着他跑出去,笑道:“小公子以为先生跟他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