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治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治了干嘛呀，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谷主跟在陆双疑身后碎碎叨叨，让她为一个命短的费心，她才不愿意。
陆双疑拉着谷主到了彧离门外，却没有进去，只让谷主安静些，一起坐在廊下发呆。
她只知道彧离灵识不足，只是离河畔的小妖怪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可她从没想过彧离没有一丝灵力。
谷主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他现在这样，和人没太大区别，你没发现他长得特别快吗？”
陆双疑发现了，她还一直以为是陆先生的缘故，只当是这孩子与寻常的小妖有些不同，从未想过是他的寿命与人一般。
谷主见她垂着眸不大高兴的样子，叹气道：“你若实在心疼，我那里有株灵药，可生断肢。”
陆双疑斜眼看她：“你要什么？”
谷主试探道：“日后，我便不往嶙峋川送小花妖了，且你在南炘的生意，分我一成。”小花妖不打紧，陆双疑本就不在意那个，只是南炘交易额庞大，一成也不是少数。
陆双疑冷笑道：“你什么灵药，我还找不到吗？不过是多委屈彧离几月罢了”
谷主无法，知道她没托大，陆双疑有钱有权，她想要的东西，什么找不到？只好让步道：“三百年。”
“行。”
“真不能少了……”谷主一愣，“你答应了？”
“答应了。”陆双疑头也不抬，闷声道，“回去拿药。”
谷主嘴角抽动，还抱怨个没完：“真是你送送我都不行……”
陆双疑有些烦了：“快滚。”
待谷主取了药来，又磨成粉调和成药膏，正要敷在彧离手腕断口上，彧离却不肯把手拿出来。
谷主一脑袋问号，不解道：“你家殿下不早看过了，你现在藏着有什么用。”
彧离咬着牙就是不让。
陆双疑只好在门口回避，还能听见谷主念叨彧离矫情。
敷好了药后，谷主唤陆双疑进来，嘱咐道：“这药起效后会烧得疼，也会麻痒，拿扇子扇扇风能缓解。”
陆双疑蹙眉，听着就难受：“不能吃点什么药压一下吗？”
“也有，只是抵消药性好的慢一些。”
陆双疑倒不在乎这个：“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差！”彧离小心翼翼地捧着手臂喊。
陆双疑无奈：“你可闭嘴吧。”言罢拉着谷主出去说了。
谷主笑弯了眉眼，这孩子倒有意思，也不怕人，敷药的时候虽然疼，也没耽误他小嘴叭叭个不停。
“难怪你偏疼他些。”
陆双疑没觉得自己偏疼彧离，只是这一批待在她身边的孩子确实比以前的更亲近。
挽月是个活泼好动的，安棠体质特殊又懂事，彧离爱粘人，就连后来的恣昀也是她从小带大的。
从前那些常顾忌着身份之别不敢与她胡闹，虽身边没缺过随侍，却着实有些孤独了。
谷主忽然正色道：“只是你可注意着，就算治好了彧离的手，他这样的在妖界也难以存活，你若图个安心不如把他送去人界。”
陆双疑不大愿意，先不说她自己，挽月那几个都舍不得：“我平日看紧些不就是了。”
“妖界多瘴气，他以凡人之躯在这待久了短命不说，”谷主压低声音，“你又能看多紧？若水绝不甘屈于嶙峋川这个小地方，你不可能不管他。”
陆双疑深吸一口气，烦闷地啧了一声。
忽然听见彧离压抑的痛呼声，陆双疑急着要进去看看，谷主正和她聊着呢哪肯让她走：“哎呀没事药起效了罢了。”
“你不说起效了疼吗？”陆双疑嫌她烦了，扒拉开谷主的手，“杵我这做什么？你们百花谷没事干吗？”
谷主：？
彧离眼泪汪汪地靠在床头，见陆双疑进来了想把手藏起来，又被陆双疑喝止。
“老这么动怎么会好？”
彧离还侧身挡着垂死挣扎：“不好看。”
陆双疑没理他又出去了。
彧离心里着急，以为殿下被他矫情烦了，正想着要不下床去找她，陆双疑拿着柄扇子回来了。
见彧离斜趴在床上像是想下来，挑眉道：“去哪呢？”
“……找殿下。”彧离呆呆的。
陆双疑笑着坐在他床边：“我又不走，少乱动。”
彧离这才想起来藏手，可惜来不及了。
陆双疑微蹙着眉轻轻给他打扇子，喃喃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
彧离低头看自己糊着黑色药膏的手腕断口，心想好丑啊真是脏了殿下的眼睛，这破手何德何能居然让殿下给你扇风。
房间里无人说话，只有扇子挥动和窗外的蝉鸣。
“以后还想上学吗？”
彧离正低着头自个儿害羞，闻言一愣，抬眼不解道：“还能不上吗？”
“不想上就不上了。”陆双疑笑得很温柔。
彧离忽然想起谭先生说过，小殿下如水中明月，皎皎盈润，却一触即散，妖界污浊已久，怕是不得久留。
陆双疑等了会儿没听见他说话，无奈道：“想什么呢？”
“要不还是上吧。”彧离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陆双疑失笑，人小鬼大的：“上就上，叹什么气？”
彧离靠在床头，认真思索道：“我本来就没什么用，要是连书也读不好，整日在殿下身边混吃等死怎么行。”虽然去上了这个破学也没见他读好了。
未必没有旁的法子。
陆双疑心想，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越发受不了离别，即使知道送彧离去人界更好，可还是张不了这个口。
何况，彧离从前就孤身只影，去了人界又只有他一个了。
“嘶……”彧离倒吸了口凉气。
陆双疑回神一看，断口处裂开，血液丝丝地冒出来。
“怎么回事？”
彧离呲牙咧嘴地拿帕子拭去，不敢看陆双疑：“谷主说是正常的，忍一忍就好。”
“庸医。”陆双疑紧蹙着眉，在她心里彧离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哪忍得了痛。
彧离在心里给谷主道歉，实在对不住。
谷主确实说了流血正常，可没叫他忍，只说到时候让陆双疑喂点血给他就好了。
可他伤口生肉痛，殿下割肉放血就不痛了吗？
还是算了吧，也不是不能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