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书回来以后,修养了三个月,皇帝重新颁发了诏书,新封为侍读学士从四品,直接甩开同年一大半截,可谓羡煞旁人。
原本皇帝还打算下一道旨意,让他再次进宫伴驾,但是被高彦给挡了,上次伴驾就差点天人永隔了,高彦生死不同意,最后还是求得太后,最后皇帝才不情愿地放弃了。
但今日早朝以后,皇帝还是将赵长书留下了。
御花园里,只有皇帝和赵长书两人。
“今日留下爱卿,是想带爱卿去一个地方。”
“是!”
皇帝行走在前面,步子不急不慢,仿佛是想让赵长书看看这皇家花园的景色。
“二十年前,有一个太医院的医官,手艺不错,他时常给惠安请脉,我对他有一些印象。”,皇帝缓缓的说道。
“?。”,赵长书轻声道。
“那时,你还未出生,后来某一天,这个医官突然就消失了,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一个男婴。”
皇帝一开口,赵长书就有这种预感,皇帝或者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后来朕派出许多人追查,可这医官就像凭空消失的一样,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皇帝停下脚步,眼光扫了一眼赵长书,然后继续说道。
“就在医官消失的同一天,惠安与朕的皇子,突然暴毙,惠安也就此疯了。”
皇帝说完长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赵长书,仿佛是听赵长书说点什么。
赵长书低着头,俨然一副十分听话的样子,但低下的眼眸里,只有冷冷的神情。
“爱卿听过关于惠安的故事吗?”
“臣,未曾。”
“这些话,是你出事前朕就想说给你的,哪知道,你竟失踪了这么久。”
“皇家的事,臣身份卑微,不敢入耳。”
皇帝忽地一个转身,急步就往前走去。
赵长书岂会看不出皇帝的心思,只是上一世与皇帝相认以后,日子过得并不顺心意,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了,又何必还要这等枷锁一般的身份。
两人一路行,来到了皇宫西北角最偏僻的一处宫殿。
宫墙破败,门前两棵老树已经枯萎,院子门偏开着一条缝,院子里荒草丛生。
“你进去看看吧!”,皇帝立在门外,对着赵长书说道。
“是。”
赵长书轻轻地用力,院门就被推开了,走进院子里,红砖的地面全是烂泥,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打扫了。
一股腐烂的味道一个劲儿地往他得到鼻子里钻,他微蹵着眉头,紧咬着薄唇,直挺挺地站在院子里。
主屋的房门紧闭着,隐约可以听见一个女人的哼唱,歌声一段一段的,好像是一个正在哄睡的母亲哼唱的摇篮曲。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轻风,檐角悬挂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主屋里的人停下了哼唱。
“吱呀”,主屋的门被打开,走出一个白发女子。
女子眼神呆滞,但衣服首饰却收拾得妥当,白发用一根木钗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盘在脑后。
“是谁来了?”
女子的声音轻柔,听起来犹如轻风微拂过耳际。
“外臣赵长书,向您请安。”
女子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眼睛目不转睛,始终望着前方。
赵长书这才发现,女子的眼睛似乎有隐疾。
“外臣赵长书,向您请安。”,赵长书再次说道。
“嘘,别说话哦,你打扰到它了。”,女子做了一个禁止的动作。
此时,一直站在院外的皇帝也踏进了院子。
“惠安,朕来看看你,你还认得朕吗?”,皇帝开口问道。
惠安娘娘依然安静地站在屋檐下,那只风铃一直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她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把院子里腐叶的味道都冲散了。
“你们好吵呀,佑儿刚睡着,你们会吵到他的。”,惠安娘娘小声的冲着两人说道。
“好,我们小声一些,那我进去看看佑儿吗?”。
皇帝几步并作一步走到屋檐下,伸手想要拉住惠安的手,却被惠安娘娘给甩开了,皇帝也不生气,反而脸上带着一抹笑容。
“听说佑儿又长大了,惠安想要给我们看看吗?”,皇帝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小姑娘一般。
赵长书低着头,转身打算退出院子,却被惠安给叫住了。
“我总觉得和你认识,可我想不起来了,你可以离我近一些吗?”
惠安娘娘眼角弯弯,对着赵长书招手让他过去。
赵长书并没有立刻上前,他抬眼看着皇帝。
“过来吧!”
“是”
赵长书站在檐下,那股好闻的味道,更加的浓郁,他不敢抬头。
“你多大了?我眼睛看不见了,可我总觉得和你很熟悉,你会煮茶吗?我好久没有喝过煮的茶了,你来帮我煮一壶可以吗?”
惠安娘娘语气平淡又不容他拒绝。
“臣,不会煮茶。”
“赵长书,你别太放肆,去煮茶,记得放桂花。”,皇帝急得,吹胡子瞪眼的伸腿想要给他一脚。
“你这宫人,好生大胆,都说了佑儿睡着了,你为何一直咋咋呼呼的?”
惠安娘娘不满意地对着皇帝说道,然后摸索着牵着赵长书的手进屋,皇帝还想跟着进去,却被砰的一声关在门外。
原本看到院子的景象,还以为里面也会很简陋,但屋里的装饰还算温馨,地面铺着地毯,虽然不是新款的,但也是上品。
“你有喜欢的茶吗?”
“偏爱茉莉”
“那怎么才好,我这里都是一些陈年老茶?”
“我带了,娘娘您坐着,等我给您煮一壶,你尝尝。”
“那好,也好多年没有尝过茉莉了,是北境的雪山茉莉吗?”
“是的,是北境的茉莉。”
赵长书从纳戒里取出一些灵泉,有取出一些茉莉茶,烧了烫水,煮了半刻。
茉莉凌冽的香味四散开来。
惠安娘娘原本还呆呆的坐着,香味飘过她小巧的鼻翼,她突然急切站起来。
“可好了,我想喝一杯。”
“娘娘,还很烫。”
赵长书将一杯温好的茉莉茶放在惠安娘娘的手心,惠安娘娘放在唇边,嗅了很久,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掉下来。
“我疯了好些年了,昨夜突然不疯了,我知道大限到了,原本早上还在遗憾,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可上天眷顾我,我不仅见到了你,还在去之前能喝上一杯家乡的茶,我满足了。”
“娘~娘,您喝喝看。”,赵长书压住心里的难过。
“好喝,清甜凌冽,和北境的雪山一样,我可以唤你一声佑儿吗?”
赵长书没有说话,他牵着惠安娘娘的手,将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上面。
“以后过你想过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