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师弟,你快告诉我呀,是怎么对出这么厉害的半阙的?”,赵长书原本已经睡下了,门口真觉这样来回三四趟了,这人拿着赵长书给他改的下半阙,真的得了鸿福楼的琉璃花灯,回来就变成这疯魔的样子。
“师弟,师弟你睡着了吗?”,不一会真觉又来了,这次变成在窗边小声地说话。
“进来吧!”,真觉得性格就是很较真,特别是在赋诗这件事上面。
“嘿嘿,师弟!没有吵到你休息哈!”,真觉一脸的憨笑。
赵长书翻个白眼,你猜呢?
赵长书:“说吧。”
房间里烧着火龙,但是真觉推门进来的时候,还是带着一股冷气吹了进来。
外面天寒地冻,真觉心中激动,全然没有顾上,只披着一件短袄就这样在寒夜里来来回回几趟,只怕是已经受寒了。
赵长书从床上起来,给真觉披上一件大氅,又将炉火开了风门,温了一壶热茶,给真觉倒了一杯,才走到书架上面,抽出一本启蒙诗律集,递给真觉。
真觉将茶水一口灌下,仿佛得了一本绝世珍宝,认真地阅读起来,不过一会以后~~~~。
“师弟,这不是孩童启蒙的吗?”,上面的诗句,真觉师傅还活着的时候也给他咏唱过。
倒不是赵长书糊弄真觉,真觉没有上过私塾,也没有真正的认字读书,他的师傅去世以后,寺里也没有人真心教过他认字读书,那些会咏颂的经书,也只能是口口相传,对文字却是陌生得很的。
后来下山以后,赵长书自己读书的时候也带着真觉读书习字,真觉这才算识字了。
“师兄,你不是一直羡慕那些书生能出口成章吗?你只需要细细阅读这本秘籍,你也能和他们一样。”,赵长书困了,他只想速速安抚真觉以后,能好好地睡一觉。
对于赵长书的话,真觉不疑有他,果然一下就高兴了,带着书回去了。
睡梦中,赵长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皇宫,还是那等高耸而又金碧辉煌的围墙,将宫内残酷的争斗隔绝在高墙里,让高墙外的人都以为只要进了这墙内,都是破天的富贵。
长长的甬道,两旁的宫灯火光莹莹,延绵一直到看不到尽头的地方,赵长书用手摸了一下甬道的墙壁,这两侧的高墙,一定见过更多的阴私狠厉,虚情假意,尔虞我诈吧。
沿着宫中的小道,这次竟然走到了缀霞宫,这是赵长书母妃惠安娘娘居住的地方。
花园中,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坐在开满鲜花的花丛中,阳光明媚,蝴蝶纷飞。
女子年轻艳丽的脸上,却是愁容满面,一只蝴蝶飞到她的发髻边,这幅光景是多么的美丽。
一个侍女匆匆地赶过来,附在女子耳边耳语几声,女子掩面而泣。
画面又是变化,赵长书来到了勤政殿,一身明黄的男子,长发散着,跪在地上的男子正在谢恩,明黄的男子,脸上的笑颜逐开,胜券在握。
不过一瞬间,赵长书又被画面拉扯,画面再熟悉不过,几年来,每每做梦,这画面都犹如跗骨之蛆。
他腿断了,整个人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床上,伤口化脓,传来恶臭~太医诊断他内脏受损严重,已经无力回天~~无人愿意靠近自己,无人来医治自己~~
“公子,可醒了?”,柳宏敲门。
赵长书一下惊醒过来,心脏还是发疼~~
“醒了,可是有事?”,过完年柳宏就该进京了。
“公子,杨县丞高升了,今日大家在鸿福楼给他践行,公子下山了,我想公子需得去一去,才好。”,柳宏站在门边说道。
杨县丞高升的事情,赵长书早已经知道消息,医馆也早就送去了贺礼。
赵长书:“好,让鸿福楼给他们开一个天字包厢,用医馆的名义。”
天字包厢从开业到现在,鸿福楼从来没有人能开,如今用医馆的名义开,也是让其他人知道医馆和鸿福楼的关系匪浅,也是方便以后自己和柳宏离开以后,医馆好行事,同时也是感谢杨县丞在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
大字包厢里,杨县丞接受这大家的恭维,场面上也都是一些恭维的声音。
赵长书安静地坐在长桌的最尾端,他不喜欢喝酒,也不太喜欢说场面话,赵家的事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赵长书又不常在医馆,桌上认识他的人也少。
比如坐在他上位,布料行的韩老板,几年前刚搬来恒阳的,这几年生意做得不错,加上年前他又将自己的妹妹,送给刘典史做了填房,为人就难免有些嚣张了。
饭局上,酒过三旬,杨县丞招呼赵长书,前来说几句话,杨县丞这次是升迁到隔壁仁县当县令,虽然仁县比不上恒阳县,但是一个县丞能高升县令,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
杨县丞听说襄城正五品顾观察使与西堂慧一法师是好友,而赵长书又是跟着慧一法师修习的,如今看到赵长书也来了,当然想巴结一番。
杨县丞:“可是赵家医馆的掌书贤侄?”
赵长书早已用完饭菜,正打算找个机会溜走,就被杨县丞点名了。
赵长书:“拜见杨县丞。”,说着起身行了一个读书人的礼。
杨县丞:“诶,贤侄太过客气了,你平时跟着慧一法师修习,我也无缘得见,几年不见你都这般高兴了,近前来和我说几句话。”
赵长书:“是。”
杨县丞:“贤侄,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父亲在世的时候,你就是童生了对吧?如今可有打算科举呀?”
“是,正有此打算。”,年后七月就是府试,赵长书正打算参加府试。
杨县丞:“很好,想你跟着法师修习,这次府试想必也难不倒你。”
赵长书:“小子一定尽力。”
杨县丞:“我一直想去拜访一下老法师,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缘分?”
原来他在这里等着赵长书的,这些年无人能上西堂,除了襄城的顾观察使。
赵长书:“法师最近正要闭关,县丞大人的好意,我回去一定传达。”
此话一出,杨县丞的脸上就显出一些不高兴,他也不是真的想要拜见老和尚,不过就是想借老和尚这件事能与韩观察使命能攀扯上一些关系。
见目的达不到,杨县丞也没有兴趣再和赵长书周旋,赵长书也乖觉地回到位置上。
其他人也都是人精,偏偏韩老板喝点酒,自以为是个人物。
“你是哪家的小子,咱们县丞大人不过就是要见一个和尚,你竟敢阻拦?”,韩老板话一出口,周围的商贾们都吓了一跳。
有好心的立马上前阻拦,避免韩老板再说出更加出格的话来,韩老板不清楚老和尚的身份,他们这些人可是得罪不起老和尚的。
但这韩老板倒好,不领情就算了,还和周围的人撕扯起来,杨县丞也只管看戏,想等赵长书无力招架的时候再出手,也好卖他一个人情。
“毛头小子,原来你就是那被灭门的赵家的?难怪了,没有父母教训,那我就替你父母教育你一下。”,周围的人原本还劝阻韩老板,一听韩老板竟然如此口不择言,也是气愤难当。
赵长书也不生气,上一世比这更难听的话也不是没有听过,但这韩老板今天踢到铁板了。
“哦?韩老板还想替我父母教育与我?那你打算如何教育我呀?”,赵长书轻蔑的说道。
“知道害怕就好,那你自己过来,跪着给县丞大人道歉,再扇自己二十巴掌,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韩老板一脸得意扬扬的样子。
“韩老板,长书还是一个孩子,你这样对他不好吧?”,说话的是棉布商李老板,这个人为人正直,之前就常年被韩老板打压。
“就是孩子才要人教呀,可别说我欺负呀,谁让他敢得罪我们县丞大人呢?”,韩老板丝毫不给李老板面子。
见到赵长书依然坐在位置上不动,韩老板还打算上前拉扯赵长书,其他人早就看不惯,有到县丞那里说好话的,有打算护住赵长书的,包厢里乱作一团。
“叩,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离门很近的人将门打开。
门口站着的是鸿福楼掌柜乌商,背后还站着两人,一人是恒阳县令蒋斯,另外一人居然是老和尚。
见到三人,里面的人除了赵长书,纷纷跪拜下去。
杨县丞直接让出了上座,老和尚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去,蒋斯站在老和尚的身侧,仿佛是老和尚家里的小厮一般。
“是谁要替我管教孩子呀?”,老和尚慢悠悠的问道。
旁边的蒋斯怒目圆睁,狠狠的盯着杨县丞,这人要调任了还给自己找麻烦,等会可别主动找死才好。
“老和尚竟然不知道,在这小小的恒阳县里,还有人要替我教育孩子了?”,老和尚生气了。
“法师大人大量,是下官束下不严,下官一定严惩。”,蒋斯直接跪在老和尚面前。
“求法师息怒”,一众商贾也求饶道,老和尚不过问了句,但大家都清楚杨县丞的这个官估计是悬了,以后恒阳县也不会再有韩老板这个人了。
见到此景的杨县丞这才明白,刚才赵长书说的话都是给自己面子了,可自己却不知斤两,都怪那个韩老板,为何要为难赵长书,这不是给自己上眼药吗?
底下的韩老板更是瑟瑟发抖,恨不能挖个地洞藏起来。
“多管闲事!”,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这次赵长书的心里真的有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