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刀尖上,不得不低头。
便是这两年在朝廷中越发如日中天的方立术,也不得乖乖垂首。
再没了方才那副看似忠厚,实则奸猾的欠扁之像。
而是恭敬万分,声音发颤:“是下官不知天高地厚,还望侯爷赎罪!”
连景濯眯了眯眼,之后也不想再见他,只道:“耿峰一家,由本候亲自带回京中。”
千舟立即接话:“方大人可听明白了?”
“是,是!”方立术不得已,用力点头:“下官明白!”
“既然明白,那就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少在此处碍眼!”千舟冷哼,又嗤笑:“慢着,方大人还是莫要急着回京,如今的洪达郡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方大人身强力壮,正好可以帮着修修堤坝!”
不好好操练操练,对得上方立术先前言行无状,胆大妄为耍的那一通威风吗?
方立术脖子一凛,立马灰溜溜地告退。
好不容易能多个人发泄长久憋闷的郁气,边鹏是连一时半刻都不想等,也立马跟着去了。
千舟好笑:“边鹏老哥折磨人的法子可多得很,那个方立术,这回有苦头吃了!”
连景濯无意多聊,沉默转身,去往暂住的小院。
方立术是带着任务来的。
太子和皇后,都容不下童初颜。
是为了大计。
更是因为童家……
即便什么都没有做错,有时候也会成为旁人的阻碍。
除了太子一党,还有宫尧!
如今,连贵妃已经被童初颜得罪惨了。
连贵妃容不下她。
大皇子一辈子都是听从连贵妃的安排,自然唯命是从。
他们身侧还站着宫尧,宫尧和他之间,如今也算是撕破脸皮了。
眼睛早就在治疗了,却没有及时说明。
还拿下了耿峰,杀了杨子期。
便是这些事情都能找到理由搪塞过去,可宫尧何其敏锐多疑,怎么可能还会尽信?
所以,方立术说的也不错。
便是太子这边暂时放手,难道宫尧就会放过这次绝佳的刺杀机会?
搞不好,宫尧已经知道,他的心思并不在他们这一边,会连他都想杀!
果真是一场大戏,有得演了。
“怎么了?”于问凝拉开房门出来,看到的就是连景濯眉心紧皱,站在院中发愣。
她想了一下,反应过来:“是京中来的那个人,要找麻烦?还是……”
她回头,看向躺在床上沉睡着的童初颜:“冲她?”
连景濯沉吟一瞬,缓缓开口:“都是。”
把耿峰一家交到方立术手中,必定会被护送回京,而后彻查。
可如此一来,宫尧那边就有个把柄落在太子手上,说不定还会被一举打压下去,到时候,太子一家独大。
他如今却不想再受这等桎梏。
他想让鹬蚌相争,自己得到相应的喘息之机。
更何况,这一路上,宫尧绝对不会放任方立术顺利把人带回京城,会不计一切代价,让耿峰死在路上!
到那时,局势更乱!
与其让事态超出自己的掌控,那不如牢牢握在手中……
“要保她,可不容易!”于问凝是想不到连景濯此刻所想的那么多,她只以为,连景濯单纯是在为了童初颜忧心。
连景濯点头,这一点,他知道。
另则,确实,童初颜可以死。
可那也得是他认为童初颜必死的时候,而不是受人掣肘,被胁迫所为。
再说一次,他是战无不胜的连将军!
他这一生,可以为了必要的局势牺牲一些东西,可那也得是他认为的可以牺牲,绝非旁人做主!
于问凝垂了垂眼:“我想,便是于家军倾巢而出,和连家军一起护送你们回京,恐怕也有些困难。”
这事不可能过于顺利。
这还只是一个奉命前来的大臣,都明摆着想要了童初颜的性命。
那么藏在背后暗戳戳搞小动作的,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呢。
“不可大肆行动。”连景濯暗叹,“目标摆地太大,也不好。”
“没有目标,同样只剩下死路!”——一道声音忽而自院门口响起。
连景濯冷眼回头,不用细看就知道来人是步先,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神情。
步先手上捧着的,还是厚厚一沓纸张。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重新写好的脉案。
“你来作甚?”连景濯很不耐烦。
步先嗤笑:“方立术来此是何缘由,在下亦能猜到。”
“所以?”连景濯挑眉,分明是把‘关你何事’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步先冷冷驳斥:“你不想她出事,在下同样不想,此时危急之刻,还是群策群力更好些,侯爷以为,如何?”
他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童初颜那等衬得鲜花都黯然失色的女子,要和连景濯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对,他就是不愿!
但凡童初颜对连景濯实在痴心,他倒也不至于多管什么。
可现实是,分明这两个人都不纯粹。
却都不放手。
既然如此,他自然要多出出力!
连景濯面色阴沉,一双星目死死盯着步先,正待上前,忽而听见房中传来惊呼。
“我的脉案!”
童初颜醒了!
连景濯眉心一跳,立马进门。
不想于问凝更快,转身就冲了进去:“你醒了?可好些了?”
“连景濯!”童初颜不管不顾地高喊出声:“你毁了我的脉案,还把我一掌劈晕,到底想干嘛?”
气死她了,真是气死她了!
她这一觉睡得是沉,却极不安稳。
就是那种,对病人担忧至极,满脑子跳来跳去,都是如何修整脉案,如何仔细书写这次瘟疫的经验和进程,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也无法安然睡去的折磨感受……
都怪连景濯!
她已经赤着脚冲了出来,手上抓着那厚厚一耷的,沾满了黄泥,连字迹都看不清了的脉案,怒气冲冲地瞪着连景濯:“你什么时候才能懂得尊重别人啊?”
这是她这些天彻夜未眠,还要强撑着回忆所有细节,才终于让步先帮着记下的劳动成果。
为什么连景濯一言不合就要毁掉?
连景濯面色微冷,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