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景濯的亲卫在门外等了一整夜,也听了一整夜。
他是面红耳赤,更不明白,将军怎么就忽然这般……
可他素来知道自家将军的脾性,又想着,童初颜不过一介弱女子,只当是将军一时兴起,并未多虑。
可到了清晨,房门一开,却见走出来的人,不是连景濯,而是神采奕奕的童初颜!
居然活着出来了?
莫非经过这一晚上,将军回心转意了?
“怎么……”
童初颜冷眼瞥了过去:“有你多嘴的份?”
亲卫瞬时语塞,这位连高声说话的将军夫人,似乎不大一样了。
“将军他……他可醒了?”
听到问话,童初颜挑了挑眉,干脆回身,一脚踹开虚掩的房门。
清晨的阳光洒了进去,一室旖旎凌乱露于人前。
尤其是端坐在床沿,衣衫不整,满身红痕,戾气暴涨的连景濯……
亲卫低下头不敢多看,缓缓退开。
他都不敢想,这一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童初颜慵懒靠在门框上,冲着里间黑脸的连景濯,慢悠悠地抛出一句:“昨晚伺候的不错,给你穿条裤子也是应该的,不谢。”
屋子里的气温瞬间降了三个度!
生气啦?活了个该!
不过连景濯身为男人又不吃亏,有什么好生气的?
童初颜都没计较自己是不是吃亏呢!
她低低地切了一声,连景濯的眼睛是能治的,所以这个弱点,她是一定要好好利用的!
发现连景濯的亲卫正怒瞪着自己,她又挑眉:“你家主子昨天想不开,喝了断肠散,还不快去请大夫?”
“什么?你竟敢对王爷……”
“千舟!”
千舟话还没说完,里间已经传出一声低吼。
童初颜不以为意,顺着记忆摸回枣榆园。
她得歇歇。
原主的这幅身子骨,实在有些弱了。
听闻这个朝代,才子佳人齐聚都城,好皮囊多到难以想象,若这身子骨不好,那该如何吃得消呢?
一进院子,仰头就看到硕果累累,又郁郁葱葱的枣和榆。
此景是应此名,却太可笑。
枣和榆,都是多子多福的寓意。
可是在树下,却分明放了一樽漆黑的棺椁!
再一回想,方才那一路,分明看到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溢,马上就要再娶了!
谁又敢想象,这里居然正筹备着,要把正头将军夫人草草下葬?
一天之内,原配暴毙,新妇进门……
连景濯啊连景濯,一心只想赶紧把于问凝娶进门,连戏都不肯做团圆些?
要说连景濯,书中人设,年少有为却家世凄惨,满门英烈,孑然一身,又在战场经历太多杀戮,所以冷心冷情,杀人不眨眼。
这个时间点,就是他重伤归来,失去光明的时刻。
由于只有于问凝胆子大些,敢于接近,从不把他当成病人,没有怜悯照拂,反倒斗嘴互怼,便成了他心目中唯一的救赎。
呵,为了这么个救赎,居然就亲手杀了满腔心疼爱慕的发妻——
也就是原主童初颜!
在书中的最后,童家覆灭的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于是,童家的覆灭和原主的死,都成了连景濯毕生之憾。
后续他也确实手刃了从中作梗、谋害童氏一族的幕后真凶……
但那又怎么样?
连景濯这厮,压根就是个不知好歹、胡作非为、脑壳有包的混蛋玩意儿!
“夫人回来了!”
弯月放下手机的盆,迫不及待冲了过来,双眼红肿,明显哭过一场:“夫人,将军终于肯和您圆房了,那定然是想通了,决定和您举案齐眉,好好过日子,再不用困在这小小的院里了吧?”
问是这么问,弯月的眼神一直瞟向棺椁,身上还时不时的打颤。
这么一口大棺材,摆在院中一整夜,实在渗人!
童初颜还没说话,忽而听到隔壁院里一阵喧哗。
主仆两个偏头一看,金碧辉煌的院落,还在忙活着挂大红灯笼。
看童初颜不说话,弯月只以为她在伤心,连忙劝解:“夫人别往心里去,您可是童家嫡女,将军再喜欢于家那个,也不至于休了您,另娶于家女为妻!”
弯月又扶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往屋里拽,不让她看了:“便是将军对那于家的厚待些,等她进了门,也不过就是个妾,夫人却是圣上赐婚,被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她断不敢欺负到夫人头上来!”
弯月想,将军自年前从战场归来,伤了眼睛,性情就日益乖戾,送这么一口棺材,必然只是担心夫人不肯答应纳妾,这才特意搬过来震慑夫人的。
等到于家女进门后,大不了……大不了多劝着夫人些,别去招惹也就是了。
童初颜却想笑,不敢?
将军府上上下下,没一个人把她当回事。
陪嫁来的一众奴仆早已被赶走,身边只剩下弯月这一个傻丫头,吃的用的,连下人都比不上,全亏了丰厚的嫁妆,才能活到今日。
等到连景濯痴心疼爱的于问凝进了门,自己还能有日子过?
她是个适应能力超强的人,成了这个世界的童初颜,那就好好过童初颜的生活。
正想着,一声巨响——
哐!
紧跟着,几个粗声粗气的婆子鱼贯而入。
“忙活了这一整夜,终于腾出手来了,赶紧把这里收拾停当!”
“按照时辰,那短命鬼也该被抬出来了,趁着新主母还没进门,咱们赶紧些!”
“可不是,值钱的物件赶紧分了,不然等院子落锁就可惜了!”
“亏得将军善心,还打了这么一口好棺材,要我说,是那短命鬼自己非要嫁进来找死的,直接一张草席扔出去不就……”
她们兴冲冲却几乎没有人性的声音,戛然而止,皆因她们看到,童初颜竟好端端的站在了房门口。
婆子们都愣住,然后面面相觑。
不是说,夫人她……会暴毙吗?
“你们……”弯月又惊又惧,还有些结巴,倒是不忘护在童初颜身前去:“你们这些刁仆,你们竟敢……”
童初颜笑,是个忠仆。
再回头,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嫁妆箱子,情势一目了然。
这些奴仆,以为童初颜一定会死,忙完筹备再娶的差事,就趁着空档赶过来,先把她剩下的财务瓜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