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水，同样打湿着李奶奶的花和树，门前庭院里的花树全是李爷爷亲手种下的，只因她一句喜欢，这些树木年龄甚至超过李晏。
李晏小时曾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切都有着深厚的感情，他走进楼里时，老两口还没休息。李爷爷才从外省祭奠完战友回来，彼时正在为奶奶揉背，李晏的奶奶是大学教授，年轻时搞过科研带过研究生，老一辈的人大都秉承革命精神低头默默无闻奉献，所以人也低调，退休后老两口就独爱这院中天地。
李爷爷看了他一眼 “听你爸说你成绩倒退了？”
这话不像指责，像是探究。
李晏换鞋的动作一顿，扭头过来，与他们对视片刻，解释 “没休息好所以考砸了，爷爷你回来了”
李爷爷是当过兵，有些战绩的人，说话嗓门难免有些大声音洪亮，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他眯眼 “只是这样吗？”
在李晏看来这话模棱两可，不知道他问的是成绩一事，还另外之事，也不敢胡乱回复。
“嗯” 他回道。然后不自然的看向一边，来福不合时宜的从楼上跑下，围着他转悠，热情似火，显然没发现这尴尬的局面。
老爷子一瞧他这副举止就知道在撒谎，来福严重干扰了他的审讯，“来福，坐下”
一声令下，来福乖乖的坐下。
“·······”
“那你好好解释，我走的这段时间，怎么隔三差五就有混混在院门口转悠，还有吴叔说的那小姑娘，究竟和你是什么关系？如实答来”
老爷子的声音铿锵有力，饶是这样也没忘揉肩的任务，李奶奶耳朵都要被他震聋了，率先开口 “差不多得了，又来犯了，你已经退休了，小晏又不是罪犯，用得着这么审问吗”
被拆台的老爷子一秒泄气 ，这也不能怪他，以前在部队里习惯了，一激动就自动带入角色。
李奶奶拍着老爷子手掌 ，拿出教书育人的态度 “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不要捉住点小问题就无限放大。况且谁年轻时没有过，喜欢一个人又不是错”
老爷子肃色的脸这才缓和下来 “你是老师我说不过你，看来，你老早就知道了还瞒着我，不早了回屋吧？” 他声音不知放缓了多少，听上去无奈极了，握着老伴的手道。
她没正面回复，只道“走吧 ” 两人随即起身向楼上去。
没反对没指责，奶奶的回答让李晏难以置信。
她了解孙子的性格，不是冒失的性子。李奶转身对下面发呆的少年 道 “或许少年最不缺的就是孤注一掷的勇气，可我想说的是不能心无旁骛笃定前行，何谈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这话是告诫也是提醒，某种程度上又更像是鼓励。
他愣了片刻，对着两人快消失的背影目光坚定道 “我自心无旁骛似明镜”
这话像是对他们保证，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他渐渐想起以前。
大概是两年前，他一如往常去体育馆南门铺子买水，正值周末人多，天气也热，心里不免烦躁，走进店里有空调吹拂倒是解了不少暑热，他拿过几瓶运动饮料去柜台结账，才发现收银台旁站着个女生！起初还以为老板娘招了个童工。
因为老板娘一如既往的啰嗦，嘴上说着让女生不要多想，时间久了自然就过去了。
抬头看到有人进来便止住嘴，而那女生耷拉着头看着书一言不发，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但并未留意太多，老板娘便接过他手里的水，而他付钱后跑向体育馆。
第二次是周五傍晚，日落时分，正好打完网球回家路过小铺，进去买水喝，又撞见她，这次不一样的是收银员换成了她，他就想老板果然是招了个童工！
她没垂着头而是在给前面排队的人结算，白炽灯投下的光与她本人容貌相得益彰，双眼无辜气质清冷。他看得失神片刻听到阿姨叫她的名字，原来她叫舒谙。
第三次并没见到她，是位阿姨看店，阿姨正和一位老顾客聊起她，那顾客问“这几天怎么没看见那小姑娘，她是谁啊！看着挺漂亮的，爱看书就是不爱说话”。
阿姨说“在读书呐，是老板娘的女儿，之前一直养在老家”。
顾客恍然大悟说“难怪看着她俩说话别扭，不似别的母女亲近，倒像是不认识又非住在一起的租客”。
阿姨古怪回答 “在老家待了十二三年没见面，肯定像陌生人，应该是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吧，所以才将她接了回来 ”
顾客嘀咕了几句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的父母，拿起收银台的东西便走了。
奇怪的是他听着这些话，莫名的抓肝挠心般难受，明明在此之前他们如同两条平行线毫无交集。
回家当晚便做了个恶梦，梦见她被人欺凌满身是血眼神无助的向自己，又梦见她说在很早之前便认识他，他想大概有所思才会做这么光怪陆离的梦。
从此后他便格外留意这个女生，那阵子总能看到她来店里帮忙，有时温书，有时整理货架，每一次都是匆匆一面，他们仍是店家与顾客的的关系，没有一丝多余的话。
东拼西凑出的故事让他得以窥见一隅她的世界，难怪初见会觉得她怪异，沉闷无比，想来她那段时间应该很难熬吧！
可惜他不会安慰人，说不出动听的话来，这让他不得不思考，明明他是激进型的人，怎么会连表白都不敢！
从初二下半期后她便很少来店，他还是保持每周去两三次，但再也没见到她，像是凭空消失，他有些慌乱去小店的次数愈发频繁，连李阳都意识到他有些不对劲！
直到高一开学，他想真是糟糕的见面方式，以至于他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可这次她好像变了！不像两年前那般死气沉沉，爱发呆，会较真，仍然仗义执言。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他还是看见她另一个灵魂，在咆哮挣脱。
她不轻易倾诉，憋闷在心里，他撬不开嘴，又说不出肉麻的话来安慰，只能用拙劣的办法，故意惹恼她，借此让她出出气，或许说出来打出来会不会好些？
他羽翼未满，时机不对，每一个因素都有可能，导致那微乎其微得朋友关系破裂，所以不能给她任何保证，怕会落空，自然不敢轻易承诺，只好护在她左右，他想等上了大学在说是不是会好些？
可他还是高看自己，偶尔也会脑头发热，明里暗里暗示她。
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都是确定她有没有奔向自己的可能，一边拼命靠近一边制止，在人声鼎沸时藏匿，在人迹罕至显现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