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李阿牛，他们只是将藏在身后的李果露了出来。
“你们这是干啥？！”
李阿牛登时汗毛直竖，这些村民脸上淡漠的表情也变得令人感到毛骨。
“阿牛，刚刚有一只山鬼出现在村子里……”
老村长、也就是李阿牛的大舅，叹气道：“你三奶奶被……唉……
所以，我们决定提前祭拜山神……”
“祭拜个鬼啊！”
李阿牛跺着脚大叫道：“那个仙人都说了，根本没有什么山神，只是一些变成妖精的禽兽在装神弄鬼啊！
只要一把火烧了树洞，就不会再有山鬼出来害人了！”
“可是阿牛。”
老村长眼帘低垂，好似睡着了，只听他道：“你怎么保证那个道人不是妖怪变得。”
“对啊！”
有人出声道：“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出去找过仙人，但是没一个能把仙人带回来，甚至他们自己都没回来，凭什么你出去一晚上，就能碰到仙人，好好想想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阿牛神情坚定道：“俺在山那头，遇到仙人的时候，还看到一大群山鬼！
它们想要吃俺，都被仙人给除掉了！
都是俺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有假！”
“那为什么这么巧，仙人和山鬼一起找上你。”
老村长发出致命一击，李阿牛立刻哑然：“因为……因为……”
他说不出来，因为这就是个先入为主的诡辩！
寻常受过教育的人都要反应一会儿，更何况一个穷山沟里的庄稼汉！
“那个道人说不得也是山鬼变得。
就是欺骗你烧了树洞，让山神大人收不到祭品，好让他们出来吃人肉！”
老村长仍然是不急不缓的语气，得到了身后几十名村人的附和。
“对！村长说的绝对错不了，不然俺二伯当年出山寻仙，怎么就一去不返？他可是咱们这里唯一读得懂地图，还会打猎的人！他都没能找到仙人，你李阿牛凭什么就能在村外碰到一个！”
“还有俺大哥，也是一去不返，所以那个道人肯定就是山鬼变得！”
李阿牛不知所措，陷入迷茫之中。
他分不清到底谁是对的，谁是在骗他。
但是当他看到被村民们夹在中间的女儿李果，便知道，该如何抉择……
……
“啊！都给我滚开！”
李阿牛拿起一根靠在篱笆边的引水竹竿，尖端对着村人疯狂乱刺。
几十个人一时之间被他一个人驱散。
只是当李阿牛寻找自己的女儿，却迎上老村长暗含怒气的老脸。
“大舅，把孩子给俺！”
李阿牛将颤抖的竹竿，对准头发花白的村长，道：“求你了，把小果给俺吧！”
“爹！”
被老村长捏着肩膀的李果吃痛喊了一声，李阿牛在这一瞬间生出将竹竿插进老村长心口的冲动，只是往日种种情分，让这个庄稼汉下不去手。
“这么些人家，全看山神老爷的脸色生活。
轮到都不忍心将孩子扔到树洞里，但是不给山神老爷上供，这些个人都要一起死。
所以大家都忍了，毕竟没有连着一家供奉山神的说法。
全村二百多户，凭什么就你不愿意，就你心疼自家孩子？
那俺算啥？
你大伯二伯算啥？
你爹又算啥？
你那个天生眼盲的哥哥，替你死了，他又算啥？
啊？！”
老村长一句一句地说，李阿牛的力气一点点的散，直到最后一句说完，这个农家汉子彻底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可是俺……俺……”
李阿牛想要说什么，却被老村长打断。
“跟我去吧，送小果最后一程。”
老村长说完带着李果向后山而去。
十三岁，就算生活在再怎么愚昧的地方，也大概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然而李果只是被老村长牵着向前，尽管已经哭的哽咽，可是她仍然咬着嘴巴，将哭声封在肚子里。
“果儿！
爹送你啊！”
李阿牛哭的面目扭曲，踉跄起身跟了上去。
一路上，被撵走的村民陆续回来，丝毫不介意方才发生的事情，跟随在失魂落魄的李阿牛左右，向后山而去。
“爹……”
走到一半，被老村长牵着的李果回头说道：“爹……俺想吃肉……”
“啊……”
如同行尸走肉的李阿牛呆愣了一瞬，旋即四处寻找。
“肉……哪里有肉！”
“你有吗！”
“这……没过年没过节，哪里有肉……”
“俺家有块腊肉！
只是……来不及了吧？”
“俺这里有……”
走在前面的老村长头也不回，缓慢向上走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皮包，放到李果的手中道：“吃吧，有五两呢。”
这是他外甥孙女。
“谢谢舅爷……”
李果道，旋即打开油布包，露出里面一块肥瘦分层，煮到晶莹粉红的腊肉，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油脂的香味传开，跟随在左右的村人都忍不住大吞口水。
“快看，山上冒烟了！”
“坏了，是树洞的位置！”
“阿牛，那个道人去哪里了？！”
眼尖的几个农人喊了起来，所有人立刻抬头，真的看到一股黑烟从山上一片空地升起。
“该死的道士啊？！”
老村长忽然像是疯了似的往山上跑，烟杆掉了都顾不得捡。
“快跟上二哥，那道士年轻力壮，二哥整不过他！”
有人喊道，一群人立刻放开步子跟了上去。
李阿牛跟了两步，却回过身来，蹲在一边哭，嘴里还在嚼肉的李果面前。
“爹……”
“果儿！
爹带你去外面吃肉！”
李阿牛说着，扛起李果和众人背向而行。
“去哪啊？”
白野现身拦住去路，一手一个将父女二人提起，飞向黑烟升起的地方。
……
“啊——！”
跟在后面的村人听到一声惨叫，不由得加紧脚步，当他们赶到树洞所在的空地，便看到老村长身子挂在黑烟滚滚的树干边，于是赶忙上去拽人。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看到是谁放的火了么，是不是道士？！”
一个和村长年龄相仿的老人问道，只是村长被黑烟熏的满脸焦黑，哭的十分伤心道：“儿啊，我的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