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幽暗的地牢里,女子四肢无力地趴伏在地上,喉咙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喊声。
“楚昫,求你,不要伤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楚昫身着紫金龙袍,睥睨着她和脚下的男童,俊美的面容上带着愠怒与几不可查的厌恶。
“贱妇,云薇她真心待你,你却为了一己私欲,派族人对她下毒。你们简直是丧心病狂,罪不容恕!来人,将这些秦家逆贼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人头滚落,鲜血流淌。
看着熟悉的亲人为救自己,一个个死在面前再无生机,秦玉娇目眦欲裂,奋力地捶打牢门。
“楚昫!你骗我!”
她擅长用毒,但从不对无辜的人动手。
除了楚容昭。
想起那个风度翩翩、一心护她,却在她的毒术下,身子一步步走向破败,失去太子之位的楚容昭,秦玉娇心蓦地一痛。
到了此刻,纵使再傻,秦玉娇也醒悟过来了——她,是楚昫的棋子。
所谓的迎她为后,只是他利用她时随口的一句谎言。
楚昫冷着脸,语气冰冷:“骗?朕何时骗过你?”
“若不是你贪慕虚荣,秦家岂会有今日之祸!”
“你生来是将军之女,却不学无术,心思歹毒,玩弄毒物,
此等蛇蝎肚肠,人皆厌之。你竟还妄想做朕的女人,真是恶心至极。”
“这世间女子,除了云薇,谁也没有资格成为朕的皇后。”
恶心?
她为他呕心沥血一场,换来的是他的恶心。
如今他登基了,到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时候了。
秦玉娇自嘲大笑,眼角掉落下悲凉的泪,“原来有眼无珠之人,是我啊……”
她瞎了眼。
错把豺狼当良人。
害人终害己。
“啊!表妹这是怎么了?”外面传来一声娇呼,一道婀娜的身影弱柳扶风般走近,看到里面的惨景,花容骤然失色,向一侧歪倒。
楚昫见状,飞快将其揽入怀中,心疼道,“云薇,你怎么来了?这里腌臜肮脏,莫污了你的眼。”
沈云薇扶着心口,柔白的面色覆上无奈的笑,“陛下来得,云薇自然也来得。我也想来见见玉娇表妹,问她为何要下毒害我?”
秦玉娇闻声,愤然抬头。
见二人旁若无人的亲近举动,她终于忍不住,诅咒道,“楚昫,沈云薇,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楚昫脸色骤黑,阴沉下令:“下贱毒妇,怎配落得全尸。来人,砍去她的手足,将她凌迟,一日百刀,刮够三千六百刀处死!
”
话落,秦玉娇被拖了出来,绑在木架上。
刀落,血肉斑斑散落地面。
三十六日,犹如炼狱。
沈云薇每日都会在行刑时到。
她得意地说:“你以为你娘是被秦家二房害死的?是我祖母派贺嬷嬷将你父亲战死消息传给她的,这才叫她临产血崩,一尸两命。还有,当初凤凰山上救你之人,不是陛下,是楚容昭,可惜啊你认错了救命恩人,恩将仇报害了他!”
凌迟之痛,痛不欲生。
秦玉娇却渐渐麻木了。
悔吗?
自然是悔的。
支撑她活下去的,是狱卒闲谈时的碎语。
他们说,景王殿下楚晖反了。
她等啊等,在浑身溃烂、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等到了那个人。
她曾经的未婚夫,楚容昭。
“娇娇,孤来晚了……”
温暖的胸膛,坚实的臂弯,一如从前。
尽管他已瘦得像一张纸,却依旧紧紧护着她,他用同样的方式惩罚了楚昫和沈云薇。
秦玉娇躺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他孱弱的身躯,泪如雨下。
“对不起……”
若有来生,换她护他。
折春庭柳,夏池莲,秋廊月,冬玉梅,守他一世平安喜乐,诸事遂心。
……
“哎呀,小姐,小心!”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
惊叫声。
身后,一只手落在她的背上,重重一推。
秦玉娇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落进了冰冷的水中。
初春乍暖还寒,湖水寒凉,刺得人浑身哆嗦。
她一脸迷惘地望着岸边、廊桥上的人和景。
秦婵、沈云薇、珊瑚……
这里好像是,沈府?
“还愣着干嘛,快下水救玉娇妹妹!”沈云薇虚伪地关切着,叫的却是一旁的男仆小厮。
“不行,你们不能下水。”秦婵急忙拦道。
“三小姐,你推二小姐在前,这会儿又拦着不让救,是何居心?”珊瑚捏着帕子的手叉着腰,语气不逊。
是沈府寿宴!
建宁二十一年,二月初三。
她的外祖母沈老夫人六十寿辰。
母亲怀胎八月,怀相不大好,所以没来。
她作为外孙辈唯一的嫡亲外孙女,为外祖母贺寿,却在寿宴之前不慎落水,见到了坑害自己半生的贱男人楚昫,一见钟情。
之后又听信丫鬟珊瑚挑拨,和二叔家的秦婵唇枪舌战,大打出手,使得外人知道秦家小辈不和,揣测长房和二房的关系,丢光了秦府的脸。
再过半日,就是母亲血崩而亡,父亲战死传来、秦府失去军中掌舵走向败落……
她在沈家的恶意诱导下,
怀疑母亲的死是二叔为了家产而为,质疑祖母,跟族人关系越来越僵,一门心思扶持楚昫。
然而,害死母亲的,是外祖母!是沈家!
秦玉娇望着廊桥上暗藏算计的沈云薇和珊瑚,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不论是死前黄粱梦,或是地府惊魂境。这一次,她要将这些豺狼虎虫剥皮抽筋,让他们作茧自缚、死无葬身之地!
见堂妹秦婵死死拦着男仆,大声喊叫健妇下水,再回想起她为救自己被砍下头颅,秦玉娇恨自己迷了心,竟以为她是故意拖延让自己吃苦头。
余光看到岸边来的一众男子,为首的楚昫容貌俊美、手摇折扇、规行矩步而来,秦玉娇猛地扎入水中,朝另一个方向游去。
那里,是处凉亭。
“哗啦。”
水花扬起,发出声响。
凉亭中,端坐着一个沉静端方、机巧若神的少年。
他一袭淡紫色金丝云纹锦袍,头戴玉冠,玉质金相,通身矜贵气质与淡淡的疏离感相映。
风拂起丝锻般的浓密发丝,掠过他的脸颊,不同于楚昫眉眼细挑,俊美阴柔的长相,这是一张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的面容。
“看够了吗?”
金石般清澈的声音响起,少年扬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水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