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诗园,风雨未歇。
经历今晚这么一遭,宋辞和裴欢都睡意全无,索性在诗园的凉亭里裹着薄被围炉煮茶,听雨夜话。
宋辞和裴欢说了很多很多,都是他从前不愿意轻易和别人分享的。
他从美国自由热烈的西海岸说到Z国东方诗情画意的江南小镇,宋家人这些年的为数不长的家庭生活,被他一笔一画勾勒在眼前。
裴欢忽然发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她认知里的宋辞。
宋辞小的时候完全不是现在这样的性格,现在的宋辞私底下也有偶尔幽默又傲慢的一面,外人面前更是个不近人情的冷面阎王。
完全不像他口中所说的既调皮又意气风发。
两个人聊了很多,快散场时,裴欢问他:“你的妹妹,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姑娘呢?”
宋璃琳走丢的时候年纪太小了。
这是宋辞的逆鳞。
但他今天心情很好,就多和裴欢说了一些:“我妹妹和你一样漂亮,毕竟你小时候的照片我也看过。”
还是以前裴欢坐在他怀里强迫他一起看的,相册一页一页地翻动,他的心也跟着一页一页地动。
“我和爸妈经常叫她小蝴蝶、小蝴蝶,这是她的外号,因为她右边肩膀后面有个蝴蝶形状的胎记。”
这个特征是找到宋璃琳的重要线索。
宋辞找了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外声张过这个细节,就怕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利用这一点。
翌日清晨,外公家叫裴欢中午过去吃饭。
医学中心把咖啡的检测结果送了过来,不出意外,里面含有大量的安眠成分。
敢下药下到这种地步,胆子是真不小。
裴欢拨通了吴姨的电话:“吴姨,我是裴欢,你现在来诗园一趟。”
没有感情起伏的语调听上去格外冰冷,仿佛是从前那个裴大小姐。
电话那头的吴姨却声音颤抖道:“裴、裴小姐,我现在在谢忱少爷家里。”
原来表哥那边动手比自己还快。
和表嫂一起去医学中心的时候,表嫂特意嘱咐过检测结果一并发送给她看,结果刚出来没多久,吴姨就被带到谢忱那儿去。
裴欢挂断电话,只等着接下来看戏。
中午。
没想到谢家大房也来了,大公和外公一看到裴欢就鄙夷道: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又瘦了?你们年轻人减肥不要减得太狠,听我们这些老东西说话准没错。”
裴欢赔笑:“这阵子工作太忙,睡得又不好,所以瘦了。好久没来看望您二老,是我的不是。”
外婆仔细捏了捏裴欢的手腕,满脸严肃:
“都瘦成什么样了,你这手腕我用点力都能折断!早知道你一个人住诗园那边这么不让人省心,就该把你接到这儿来住,都怪谢忱自作主张!”
寒暄间,谢忱挽着肖玉意踏进院子:
“这件事可怪不得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是该有个结果了,所以才会在今天选择回爷爷家解决。”
他身后跟着低三下四的李婶和吴姨,还要几个保镖紧紧看着她俩。
这么大的架势,看来今日不单单是家族聚餐这么简单,谢如晦一下子从摇椅上坐直身子:
“怎么了这是?”
李婶是谢家三房的老人了。
谢家三房大院的门也合时宜地关上,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李婶和吴姨跪在满屋子谢家人跟前,声泪俱下地忏悔,把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全部老老实实交代出来。
包括肖玉意流产,也是李婶的手笔。
外婆一听到裴欢在山上差点出车祸一事,血压都当场升高:
“你这个毒妇!我这可怜的外孙女你都要害!”
谢如晦面色凝重:“沅沅呢?把她从房间给我叫出来!”
这个养女在谢家娇生惯养这么多年,没想到竟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管家在一旁小声道:“穆小姐今天一大早就收拾行李出门了,说是要去东北那边看望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十点。”
谢忱当即给江镇机场拨了通电话: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现在把穆沅沅带回谢家三房。”
一个小时后,原本该落荒而逃的穆沅沅被带回谢家。
当众翻动她的行李箱,里面夹了大额的欧元现金和护照,她根本不是去东北,而是要飞往北欧!
谢如晦痛心疾首问她:“我们谢家对你哪里不好?你竟然要做出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
当年收养穆沅沅的间接原因还是因为裴欢呢。
谢家三房一共三个子女,大儿子家出了个谢忱;二儿子是个不成器的花花公子,至今未婚;小女儿谢诗年远嫁深城,得了裴欢。
因此谢家第三代只有谢忱一人。
裴欢小的时候逢年过节才会回谢家一趟,那时谢忱经常带着她玩,每回二人分别的时候小谢忱哭得跟条小狗似的:
“为什么我没有弟弟妹妹嘛,给我一个弟弟妹妹呜呜呜……”
舅妈生谢忱的时候差点难产,大舅心疼她,因此也早早做了结扎手术;二舅又是个游手好闲的,哪里给谢忱找个年龄相仿的玩伴出来?
于是谢家就想到了收养,穆沅沅从孤儿院的一众孤女里脱颖而出,顺理成章进了谢家。
谢家待她如亲女,谢家三房完全把她当做谢家亲生大小姐一样养,给谢忱花的在她身上也分毫不差。
如今她却下手下到裴欢和肖玉意身上,怎么能让人不寒心?
这出戏散场得太晚,最终的结果就是穆沅沅被大庭广众之下赶出谢家。
谢家从此宣布,穆沅沅和谢家没有半点关系。
穆沅沅跪在三房门前看着谢忱泪如雨下:
“哥哥,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我真的不是故意害嫂子的,你真的不念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当年我为了救你,落得现在都没法跳舞的下场……”
又是这一套落泪卖惨装可怜。
恶人就是恶人,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作恶,都无法洗白。
裴欢听不下去,当着围观群众的面,上去就连扇她三个耳光:
“这一巴掌,打你狗眼不识泰山,动土动到我头上。”
“第二个巴掌,打你蛇蝎心肠、不知感恩,残害谢家骨肉,养条狗都比你强!”
“第三个巴掌,打你不顾礼义廉耻,现在是现代社会没错,但我没见过你这样别人有了家室还要上赶着倒贴恶心人的。”
穆沅沅一张小脸被她扇得通红,嘴角都渗出血来,不敢直视她。
藏在她衣袖之下的手已经用力捏紧。
打完这三巴掌,裴欢神清气爽,抬手扬了扬头发,又恢复优雅姿态:
“大公、外公外婆、大舅舅妈、表哥表嫂,我先回诗园了,你们自己慢慢唠。”
这些都是舅舅一家的家事了,她出完气,这里自然也没有她再待下去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