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黄昏，夕阳的余晖在整个城市铺上一层的金黄，空气仍旧炎热，斜阳将青绿的树木拉出了长长的阴影。
少年人不惧炎暑，篮球场从午后便是喧闹一片。直至树荫罩住整个篮球场，这场喧嚣才逐渐消停下来，球场中只剩依稀人影。
一个身穿蓝色球服的小小少年纵身一跃，修长挺拔的身躯舒展开来，手腕一用力，手中的篮球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绕着篮滚了一圈，才从篮中落下。
蓝色球服少年投完球后便没再多看，转身往球场边走去。
另一少年跑到篮框下，接过球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投篮动作，落地时余光看见同伴要离开，连忙问：“现在还早，不再打会儿么？”
“不打了，今天要早点回去。”少年人朗声说完，走出了球场。
时值暑假，他偶尔会过来打会球。从球场走回家不算远，中间经过一个滑板场，他总会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那里上蹿下跳。
少年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滑板场附近，突然察觉出不对劲。今天的滑板场似乎特别安静，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小女孩坐在碗池边的地上，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
他对这个小女孩的最初印象，开始于不久前的一个早晨，在小区公园树林边。她坐在滑板上悠哉游哉地晃动着，腿间放着一袋狗粮。
几只脏兮兮的小流浪狗跑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小姑娘笑嘻嘻地将狗粮分给小狗，再撑着腮看它们吃饭，嘴里还在不停地跟小狗说着话。
他当时离得远，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从神情和动作能看出，人和狗都很高兴。
小姑娘似乎察觉到他的眼神，转头看向他，咧开嘴，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他并没搭理，女孩也并不在意，继续笑着跟狗狗说话。
小姑娘喂完流浪狗，拍拍手站起身，踏上滑板，脚一蹬，像风一样地离开。身后的小狗们追着她跑了好几百米，直到追不上了，才纷纷散开。
她每天都会来，即使他不回应，也会每天跟他打招呼。
直到有一天，滑板轱辘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小不点出现在他跟前。
一件鹅黄色t恤，两条长长的马尾，小白牙中间缺了几颗。轻柔的晨光打在她的脸上，能照出上面的细小的绒毛，像极了一只皮卡丘。
不等他细想，她突然伸出食指，戳在他眉间，歪着头问：“哥哥，你怎么总是皱巴巴的呀？”
他没明白她说的话，眉头皱得更紧。
小姑娘又笑眯眯地说：“小哥哥长得这么好看，皱着眉毛就不漂亮了。”
她说完，就轻飘飘地滑走了。
小姑娘性格开朗，是个自来熟。喂完流浪狗后，总会跟他打招呼，有时候会过来跟他聊天。
余衍霖家里冷冷清清，经常一天到头都没人跟他说上一句话，所以他很喜欢早上去小公园听小姑娘叽叽喳喳。
小姑娘没有任何防备心，是个小话痨。
她不让他叫她小朋友，告诉他，自己叫孙许言，住在小公园边上的58号，今年7岁。
他还得知小姑娘跟他在一个学校，读一年级。
少年走过去，想提醒小姑娘早点回家，走近一看才发现，小姑娘膝盖上一大块擦伤。
“许言！”
女孩听见有人唤她，应声抬起头，红扑扑的脸蛋上，又圆又大的眼睛此时兜着一眼眶的泪水，半掉不掉的样子，能看出它的主人正在强行不让它们流出来。
“摔跤了？”余衍霖走过去，蹲在她身边。
“小哥哥，我好疼啊！我的腿断了，站不起来了。”小姑娘瞪着眼睛，眨都不敢眨，仿佛眨一下眼泪便会决堤。
少年闻言心一惊，伸手在她腿上轻轻戳了一下，“这儿疼么？”
女孩咬着嘴唇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余衍霖不敢再碰她的腿，只得伸手将她扶起来，双手撑膝弯下腰，扭头说道：“走，哥哥送你回去。”
小姑娘借力站起，单脚往后蹦了两下，“不要，我不回去。妈妈不喜欢我滑滑板，知道我摔了会生气的。”
她说着说着低下了头，像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眼泪在她低头的那一刻，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滚烫的眼泪砸在余衍霖试图去扶她的手背上。
他收回手，不解地问：“你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你滑滑板？”
“妈妈说女孩子不要滑滑板，应该多看书弹钢琴。”她小声地抽泣着。
少年摸向自己的后脑勺，挠了挠，沉思片刻，“可能妈妈是怕你一个人出来会有危险。女孩子可以玩滑板，但要注意安全。”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坚持不回家。少年也没办法，只能搀着她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小姑娘依旧扎着两个马尾辫，缺着门牙，脸红红的，眼泪像是刹不住闸一般，豆大一颗泪珠扑簌簌地掉落在炙烤了一天的水泥地上，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默默地哭，少年便默默地用衣服给她擦着眼泪，好在她哭了没一会儿便停住了。
少年余衍霖忍不住伸手双手想要捏捏她的脸，仿佛想要验证一下会不会发电。
他手刚捏上，小姑娘的哭声戛然而止，抬眼不解地看向他。
少年见她止住了哭声，便开口询问：“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我...”女孩吸了吸鼻子，显然不想回家，岔开话题问，“哥哥，你住哪儿啊？”
“我住11号，离你家不远。”
女孩缓缓抬起头，眨巴着湿润的眼睛，指了指远处渐渐消失在黑夜里一个比边上的房屋稍高的楼顶，“就是…那个城堡么？”
少年苦笑，“是啊，吃人的城堡，你怕不怕？”
女孩摇了摇头，“不害怕，我妈妈说那个城堡里住了一个很温柔的阿姨和哥哥。”
余衍霖没接话，话痨的小姑娘显然心情不好，也没再说什么。
两个小朋友坐在长椅上，看着天一点点黑下去。
半晌，小女孩突然偏头看向他，“小哥哥，我饿了！”
少年摸遍全身，只在裤兜里摸出一块早上放进去的巧克力。两人看着已经有些不成型的巧克力，双双馋得咽了咽口水。
他把巧克力递给小姑娘，小姑娘犹豫了一会，把巧克力掰成两半，递给他一半。
夏日的路灯下星星点点，微小的飞虫在灯下飞扑。灯光下，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手里的巧克力。
小姑娘吃完，歪头想了想，貌似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小哥哥，你送我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