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城郊医院，院长办公室。
郝院长满脸感激握着余衍霖的手。
“余总，麻烦您亲自跑一趟，实在是太感谢了！”
余衍霖上一次来的时候，只带了一名技术人员。院里的人并不知道他是恒安的技术部总经理，只知道他业务纯熟，处理事情果断直接。
直到医院提出的新需求迅速得到解决，郝院长特意问了那个技术人员，才知道是这个总经理特意交代过。
他一直也没想明白，他们这个三甲医院，不大不小，地处偏僻，哪里值得这个全国头部信创企业的总经理亲自跑过来。
余衍霖坐在满脑白发的院长对面，一贯不动声色的面容上，带着几分谦逊的神色，“郝院长，您客气了。谢谢您对我们的‘天枢’系统的认可。”
郝院长道：“我们医生对你们这个系统都夸赞有加，现在处理病历方便多了。工作效率都提高了很多。”
郝院长倒是不知道余衍霖就是“天枢”的牵头人，夸奖都是发自内心的。
“能对医生有帮助，就是对我们研发人员最大的鼓励。”余衍霖颔首谢过，自始至终挂着一脸恭敬谦逊的表情。
郝院长看着眼前这位年少有成的男人，“之前我一直在外面进修，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听我们主任说，您找我有事？”
余衍霖不打算跟他兜圈子，直入主题道：“是的，郝院长。听说12年前，孙毅理教授出车祸后，他的女儿是您给做的手术。”
郝院长面露难色，“上头早就派人收走了她所有的资料，我就算想帮您，我也无能为力呀。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早就记不清了。”
或许是太长时间的失落，余衍霖面色不变，只是眉宇间染上了淡淡的失落。
“院长，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她当时的情况，什么都行。”
郝院长看着余衍霖眼神中的失落，不由得动容了几分，毕竟只是问一些当时的情况，也涉及不到女孩的隐私。
“我只记得那个小姑娘住进来的时候，上头就有交代，要对外保密。但她住院期间还是有不少人来打听。为了她的安全，没等她的伤好透，他们就急急忙忙办理了出院手续。”
“您说的他们，是指…？”余衍霖疑惑。
郝院长想了想，“是一对年轻人，好像是她的亲人。”
“一对？”余衍霖闻言，眼神沉了沉。
这个信息几乎推翻了他之前所有的猜想。据他所掌握的资料，收养苏诺的是一个单身女人，但收养孙许言的却是一对年轻夫妇，还是她的亲人。
难道真如余牧槿查到的那样，他们怕她受孙教授的事牵连，所以把她送到国外去了？
难道她不是她？
兜兜转转，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沉默须臾，余衍霖又问：“她送过来的时候，情况怎么样？”
余衍霖问这话的时候，面色沉静，仿佛只是问了一个寻常问题，但是声音确沙哑得很。
“她当时受了伤得很重，是我给她动的手术。其他伤倒还好，只是手臂伤得太重，伤到了神经，很难复原了。”
郝院长神情逐渐凝重，“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那女孩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当医生这么多年，见过很多病人。即使是成年人，碰到这么大的事，醒过来的时候都是崩溃的，我从没见过她那么冷静的病人，还是个小孩。”
“后来听送她来的人说，她在车祸现场坐了一个晚上，那里没有信号，没法报警。她伤太重，也走不动，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爸爸咽气。我以为十岁的小孩，醒过来一定会哭会闹，没想到她一句话都没说。大概是吓傻了吧。”
萦绕在余衍霖心头的疑问第一次得到答案，郝院长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割在他心上的一把钝刃，在他的心脏上挫得血肉模糊。
他以为那个小女孩会哭得厉害，毕竟她那么娇气，那么爱哭。
他眉宇间忧思更重，闭上眼，手捏着眉心。郝院长见他这副神情，也没再往下说。
许久后，余衍霖抬手向身后的穆修示意。穆修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资料递给院长。
郝院长接过一看，面色大变，这是一张通过投资基金汇给医院的汇款单。
余衍霖清了下微哑的嗓子，理了一下情绪，“郝院长，我上次来的时候，听说贵院住院部床位告急，有扩建的打算，却碍于资金短缺，一时没启动。这是我们基金捐赠给贵院的。”
汇款单上面的数额足够盖起住院部。
郝院长狠了狠心，闭上眼道：“余总，这…病历都收走了，我实在没什么能帮您的了。”
余衍霖苦笑，“郝院长，您误会了。我只是很感激您当时救了那个小姑娘。她当年最大的愿望就是以后成为一名医生。既然手伤了，那肯定没办法圆梦。她要是知道自己给医院捐了一栋楼，应该会高兴的。”
“她想要成为一名医生？”郝院长喃喃自语，“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余衍霖抬眼。
“她醒来之后不说话，收养她的那家人还以为她吓出了什么问题，但我给她检查的时候，她问我注射的是什么药。”
郝院长脸上浮现一丝欣慰的神情，“因为她醒来太冷静，这是她说的唯一一句话，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我告诉她，那是盐酸纳洛酮注射液，我们一般叫….”
听到后面两个字，余衍霖脑袋嗡的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您刚刚说，叫什么？”
“盐酸纳洛酮注射液…”
郝院长脸上浮现一丝茫然，不明所以地看向余衍霖。
“.…俗称苏诺。”
“我怕名字太长，小孩子听不懂，就告诉她，我们一般都叫苏诺。”
这两个字如同锤头一般重重地砸在他的心脏，他原本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倏地清空。
“苏诺！？”
余衍霖惊愕地抬眸望来，眼底仿佛蒙上一丝淡淡的雾色，眼圈倏地泛上红，声音沙哑，微微颤抖。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仿佛被路过的神灵按下了静音。
余衍霖的呼吸在这一刻完全窒住，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窒息。
他的指尖不住地颤抖，心脏像被藤蔓紧紧勒住，沉沉地坠着疼。
苏诺！
真的是她。
他耳边是穆修在身后回应郝院长关切的询问，自己脚下却如同踩着浮云，跌跌撞撞走出医院，脑袋昏昏沉沉，一时分不清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真的是她，
她真的是苏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