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正打着电话，楼梯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连忙嘘声，“有人来了，我先挂了。晚上过来接我！”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话音未落，楼梯口出现一个人影，站在原地朝窗口看过来。楼道的光线有些昏暗，苏诺站在窗边阳光下，很难看清来人。
直到对方开口，她才听出来，是她的导师，王卜先。
“苏诺？你怎么跑这边来了？今天没课么？”
苏诺迎了过去，“老师，我好像有本书落在这边儿了，过来找找！”
“你啊，明明挺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丢三落四的？”王教授惯常地唠叨了两句，便要离开，没走两步又转身回来，“哦，对了。小余总的秘书给我打了电话，恢复了你的研究工作。”
“老师…谢谢，”苏诺愧疚道，“麻烦您，还帮我写了信…”
王卜先叹了口气，“你们这几个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毁了前程。能帮的，我肯定会尽力帮你们。”
“以后再有这种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能每次都这么冲动。”他又唠叨了几句，便让苏诺下了楼。
一时间，苏诺下楼的脚步声回荡在侧楼的楼梯间。王卜先站在原地，看了看苏诺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走廊尽头的窗口，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莹生气归生气，最后还是按照苏诺的要求，开车来到学校小树林的路边接她下课。
她住在离市中心几十公里外的城郊。城内堵车严重，再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房子坐落在城北的山脉中，一小片空地被连绵的山包围，只留出入口处一丝缝隙，由一条小小的柏油路拐进去，稍不注意便容易错过，隐秘性极佳。
四周的坡上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和核桃树。粗看上去，以为进了一片没有开发的原始森林，但仔细看，偶尔能看见树林中若隐若现的灯光，那便是散落山坡上和山脚下的房屋。
苏莹的房子在山顶，周围被高大浓密的梧桐树包裹。
车停进车库，苏诺跟着苏莹，径直走入地下室，一股来自地底的凉意扑面而来。
这里尚处于没有装修的毛坯状态，原始的水泥地和墙暴露在外。一面墙上简单地挂了几个空调，另一面则是呈圆弧形的液晶拼接显示墙。
苏诺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不装修。苏莹给她的答案是，这样散热好还防火。她至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地下室中央摆着一排大桌子，每台桌上配置一个台式机。苏莹的所有电脑设备都在这里。
苏诺大学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个地下室度过。虽然苏莹在楼上给她准备了房间，但她几乎没怎么去过。困了就在地下室大厅边上的房间里睡一觉。
二人在中间两张桌子面前坐了下来，手指开始飞速地在键盘上敲着。
这一开工，便是一夜。
凌晨，天际线画上了一丝深蓝色的光。山里的一切都起得早，鸟儿站在梧桐树上，叫得叽叽喳喳，热闹极了。
“找到了！”苏诺的声音带出一丝沙哑，疲惫中透露出一丝兴奋。
苏莹将眼神从电脑屏幕上抽离出来，有些呆滞地转头看向她，“嗯？”声音拉得很长，明显没回过神来。
“看起来，像是一批偷跑变卖的设备。原本是军方的订单，生产出来没多久，就莫名从库存中失踪，制造商也没有上报。”苏诺哑声道。
她溯源到的最后记录，与苏莹发现秦之瑶家的那个中间相差不久。现在同时失踪了一批设备，也就是说，被监控的有可能不只余牧槿一人。
苏诺顿了顿，“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其他的那些设备安装到哪儿了。”
她又疑惑道：“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鬼鸮’以前只求财。可沉寂了这么多年，再次出来就是那么大的阵仗。先是送进去一个恒安的高管，之后又想在恒安的发布会上冒头。被咱们阻止之后，矛头直接对准余牧槿这种等级的资本家。有没有可能他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鬼鸮’？他这次除了捞钱，似乎还想要点别的什么。”
“你说的有道理，如果他的监控对象都是余牧槿之流，那看来是要开始玩儿命了。”片刻后，苏莹又说道：“不管怎么样，‘狻猊’还在恒安，你还是先进入恒安再说。”
“鬼鸮”再次出山，一连两次都将目标对准恒安。不管是不是巧合，恒安作为信息安全界的翘楚，注定会很危险。
它就像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上的一座灯塔，哪怕夜再黑，风再大，它都明晃晃地屹立在那里。
而“鬼鸮”则是潜伏在黑夜丛林中的猫头鹰，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争取在实习期间搞定吧，最后留下的名额需要总经理亲自指定，”苏诺想了想，悠悠回答道，“我跟他不太对付。”
“狻猊”项目已经进入关键阶段，在苏诺她们实习的一年内应该能发布出来。
她当初毅然决然选择K大，并千方百计进入王教授实验室，也只是为了一个未了的愿望和一个真相。
可现在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余衍霖的突然回归让事情变得复杂。与实验室的人相处久了之后，她也开始动摇。
进入恒安，对于实验室的人而言，是最理想的职业道路。而她，解决完一切之后，终究不会留下。
苏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人家连摄像头都直接给你了，还不给你走个后门？”
“之前是谁骂我脑子少根弦？”苏诺皱着眉头看向她，“现在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冠冕堂皇，胡言乱语的骗子，怎么可能把最终的名额给我？”
苏莹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你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劲，现在为了这点小困难就要放弃么？”
苏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现在说这个还早，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先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找找看，没准儿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把这批设备都顺着摸出来。”
“你…要告诉余衍霖调查结果么？”苏莹沉思片刻，“可是一旦打草惊蛇，‘鬼鸮’再次缩回壳里，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把他揪出来了。”
苏莹说完，抬眼看向苏诺，“你信得过他么？”
苏诺皱紧眉头，垂眼看向摄像头，没再说话，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纹身，拇指在上面轻轻刮着，陷入沉思。
直至苏莹拍开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冷静道：“还是告诉他吧，至少还能提醒他注意提防。”
苏诺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