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正在上班,突然附近来了一个外来抢食的。这家伙还假装成和尚。和尚这职业一般很来钱。我也曾想过假扮和尚,可是我对佛教一窍不通,万一露馅就难堪了。
这家伙坐地上,面前摆了一个钵盂。我心想,这家伙装得还真像。他没有像以前的人那样,纠缠着行人要钱。坐了半个小时钵盂还是空空的。
这估计也是个雏。就他这样,坐一天也不会有人给钱啊。
我继续乞讨着。慢慢地我发现走过我旁边的人都匆匆而过,停在了他的旁边,给他的钵盂扔钱。我往他那一看,这家伙居然真的像一个和尚一样双盘在打坐。难道他真的是和尚?据说真和尚都不会来乞讨,因为寺庙里比乞讨更来钱。那这家伙十有八九是假和尚。
他这样干,不是来和我抢钱吗?不行,我得和鸡哥说下。
不一会,鸡哥就来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假和尚。鸡哥走到他跟前踢了踢他。假和尚张开眼,望着鸡哥说“你好,有事吗?”
“你在这乞讨,交过场地费没有?”鸡哥痞里痞气地说。
“什么场地费,我就是在这坐一下,没有乞讨啊!”
“还装。看看你的碗里是啥”鸡哥一边说,一边弯腰用手把碗里的钱都掏光,塞进裤兜。
“这鹏城所有的地都是我们公司管辖范畴,你在这里干啥都要交费才能做事。知道不?”
“我啥也不做,就在这待会也不行啊?”
“没有我们允许,你干啥都不行。赶紧走,知道不?”
假和尚没有理他,继续闭着眼盘腿打坐。鸡哥看他不理睬自己,顿时来气了。
“哎我这火爆脾气,你走不走,走不走……”边说边用脚用力踢他。
咚咚咚地听着鸡哥踢和尚发出的声响,我有点后悔了。鸡哥几个耳光扇在和尚的脸上,把和尚打翻在地。和尚躺地上“哎哟,哎哟”痛苦地叫着。
这也太欺负人了。拿了人家钱就好了嘛,还要往死里打人家。把和尚打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子上还淌着血。
我不忍心,忙过去劝鸡哥。
“鸡哥鸡哥,消消气消消气。”我架住了鸡哥挥舞的手。“为这货动气不值当。一会巡警就要过来了,为这货进了局子就得不偿失了。”
“您先回去,我替您看着他,如果他又乞讨到钱了,我给您拿回来交给您好不好?”
“那你可要看好他咯,今天晚上我要收你一千的场地费。”
我给鸡哥递了根烟,点着。赔着笑问:“怎么是一千啊鸡哥?”
“还有500是他的。”
“那万一他没有乞讨到500呢?”
“那你就求菩萨保佑他能乞讨到500以上啊,剩下的我不管了。”
我内心暗暗叫苦“鸡哥您慢走。”
鸡哥蒙吸一口,转身又踢了和尚一脚,然后叼着烟扬长而去。
我过去把和尚扶起来坐好“你还好吗?”
“谢谢。没啥大碍。”和尚擦了擦鼻子上的血。
“他这么打你,你为啥不反抗还不躲啊?”
“我是出家人,就当是业障,欠他的吧。再说,我躲哪去呢?我被庙里迁单了,鹏城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地了。”
“你真是和尚啊?”我惊讶地打量着他。这会儿才看清他的模样。一个大约60岁的老年僧人。脸上显出疲态,面黄肌瘦的模样,让我想起自己一周前挨饿的日子。
“您吃了吗?”
“没呢。”
“你等会儿,我去给您拿点吃的。”我把僧人安放在墙上依靠好,起身去街市的一家糕点店购买了一条法式面包,还有一瓶矿泉水。
“给你,吃吧。”我回到和尚身边,把水和食物递给他。
老僧人合掌对我念念有词“佛法僧三宝,众生大福田。慈心布施者,后必得福报。”念完三遍接过水和食物,吃了起来。
他这一念,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虽然我不懂啥意思,但知道肯定是祝福我的意思。
“吃吧,不够我再给你买。”
“施主身处逆境,尚不失慈悲心肠。这是施主宿世善根深厚啊。你必定是有福报之人。”
“啥福报啊,真有福报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局面。”我叹了口气。
“施主不要灰心啊,圣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先忍耐一段时间,以后会好起来的。”
“那就先谢你吉言了。”
吃完饭,我看老僧脸色好多了就问:“您还能坐得住吗?”
“坐是没问题。但我不乞讨。”老僧一眼就看出我的心思。
“您随意,您随意”我尴尬地笑笑“你啥也不用坐,就呆着好了。”我知道就他这样坐着,也会有人给钱的。只是不知道能有多少。如果不够500,我今天就又亏了。
不一会,僧人又盘腿调息起来。我偷偷把僧人摔落在远处的钵盂拿过来,轻轻放在僧人面前。然后远远地在另一处乞讨。
也不知道多久,我看到僧人忽然倒在地上。连忙爬起来向僧人走去。
老僧脸色很难看,嘴唇发紫。我用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于是给僧人按了按人中。用中指和食指挂着僧人的眉心,直到挂出砂来。老僧慢慢醒了过来。还不时地咳了几声。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刚才被打的吧?”
老僧叹了口气“也不全是吧。我罪孽深重,患上了重疾,虽勤苦修行数十载,也抵不过业障现前。之前在庙里就因为此疾耗费了不少钱财,加上此疾有传染之嫌,所以庙里的方丈就把我迁单了。”
“小伙子,你不会嫌弃我吧。”老僧抹了抹眼泪“要不,你也别管我了,离我远一点,别害了你。在庙里的时候,年轻人都躲我远远地,不肯照顾我。反而老年僧人还愿意帮我一下。”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师父,您先好好休息休息。我先忙工作,过一会再来看你。”
老僧闭上眼,含着泪双盘调息起来。
我快走几步,想偷偷溜走。但又想到鸡哥说的1000块的场地费,如果我走了,那我不成冤大头了。于是我扭头看了看老僧的钵盂,里面有一堆的硬币,还有几张百元大钞,十来张二十元十元五元一元的小票子。
我眼睛一亮,这老僧还真行。就一个时辰的工夫就超过我一天的收入了。看来这一千块的场地费有着落了。我把大钞都拿走,给钵盂留了那么几张小钞和几枚硬币,然后在远处悄悄地观察着老僧。
凡经过的行人看着老僧打坐入定像个大德高僧的模样,没有不往钵盂投钱的。就那么一小会功夫,僧人的钵盂又满了。看僧人还在打坐,我悄悄地替他收了去。就一炷香的时间,我连着收了三次,数了数居然有2000多块钱。
我想我应该去照顾他。他那么大年纪,也没个亲人在身边照顾,如果就那么死了没人给他收尸,他会很可怜的。怕啥传染啊,就我这样,天天做一个没尊严的乞丐,做人家的挣钱工具,还不如死了的好。
虽然这样想,我还是去买了个口罩戴上去收钱。
就这样老僧坐了大概五个小时,终于出定了。我高兴地走过去说“师父,您现在有钱了。我数了数,您有5000多块钱。您看您这病需要买啥药,我去药店给您买去。”
“我这病啊,用再多的药也是浪费。我没几天日子了。这钱啊,不是我要来的,既然在你手里,那就算你的吧。钱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我就先替你保管好。您需要吃啥喝啥,我给您买去。”我笑着说。
到了晚上,鸡哥过来收场地费。我开心地把一千块钱递过去。鸡哥拿着钱在数。一边问我“这老家伙挣多少钱?”
“几千块。”我脱口而出。
“多少?”鸡哥数钱的手好像被冻住了一样瞬间停住了,瞪大眼睛问我。毕竟以前他从我身上收来的钱最多也不过五百多块,给我留个几十块度日。突然这么多,他有点不敢相信。
我立马意识到说错话了,马上改口说“也就一千多不到两千块吧。”
“两千块你就给我一千块啊?”鸡哥恶狠狠地说“好贱啊好贱,你这是翅膀硬了啊”
鸡哥左手一敲我脑门,右手就往我兜里一摸“拿来吧你。”
鸡哥把我和老僧的钱都抢走了,扔给我几十块钱“这是赏你的。”
我屈辱地从地上捡起那几张小钞票。我顿时明白了,不管我们挣多少钱,都不可能真的是我们自己的,我们只是他们的一个挣钱工具。
我有点后悔让老僧也卷入进来。毕竟是我打电话告诉鸡哥的,也是我让鸡哥知道了老僧讨钱的业务这么强。
“你今天为啥戴着口罩?”鸡哥把钱装进外衣里层的兜里。
“他病了。会传染。”
“他啥病?”鸡哥望着虚弱的老僧躺地上不住的咳嗽。
“不清楚。可能是肺结核吧。也可能是新冠肺炎吧。”
“晦气。”鸡哥后退了几步。“他这么咳下去,怎么还有人愿意靠近他给钱啊?”
“打坐的时候他没咳,估计他没几天日子了。”
“我把他交给你了。给我好好看着,明天你们的场地费涨六千一天。”鸡哥扔下这句话就走了。他只想在老僧有限的日子里多榨点钱出来,能榨多少是多少。
我轻轻地走到老僧的面前,轻轻地拍打着老僧的后背。老僧此时咳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给他扫了扫胸口。
“师父,对不起你了。我自己被控制就算了,连累你也成了他们的赚钱工具。让你病成这样还要给他们挣钱。”
“没事的,年轻人。我反正就要死了。没多少罪受得了。倒是你,以后该怎么办?”
师父这么一说,倒把我的眼泪给勾了出来。我红着眼睛说“走一步算一步吧。此时我真的好想让你把我也传染上,我好早点解脱。”
我们沉默了好一会。此时我突然好想我的前女友玲玲。虽然她把我害得那么惨,我此时不由自主的回忆起我们俩在大学时还有一起创业的美好时光可。如今只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暗夜里啜泣。
“年轻人,别哭。”老僧安慰起我。“人生有很多起起落落。熬过去就好了。”
虽然大道理我都懂,可是在这孤立无援的魔窟里,万一我熬不过去呢?我不敢想这未来会是什么样。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回过神来想想这老僧怎么办?这么晚了,怎么安排他呢?原本我是想给老僧开个50一晚的廉价房。现在是没戏了。带他去宿舍更是不可能,鸡哥会杀了我。
看着天阴沉沉的,估计会下雨,必须转移去一个可以遮挡风雨的地方。抛下他不管一是于心不忍,二也是怕丢了老僧,没法给鸡哥交代。
老僧此时虚弱得走不动道了。我决定把他背起来去不远的天桥底下暂且对付一晚。
我背对着老僧蹲下来,让老僧趴在我身上,然后背起就走。把他放在桥墩边。就去垃圾桶里找了几个大纸箱拆开铺在地上。又去面包店买了两条面包和两瓶水。我们爷俩就这么凑合过一晚了。
一老一少就这样蹲坐桥墩下,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行人,仰望着一座座灯火通明璀璨的大厦夜景。
“年轻人,我谢谢你。”老僧忽然开口对我说话了。
“你不恨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你看你都会念佛了。在困难处境还能念佛号的人,都是善根深厚的人啊。我看人没有错的。你一定会熬出头的。”
“师父,你们出家人遇到这种事情真的就没有恨吗?”
“一切的境遇都是为了炼心。心平一切都平了,还有啥好恨的呢?”
“我对不起你,师父。本应该送你远离这是非之地的,可我还是随顺了他们,连累了你。”
“我一个将死之人,到哪里都一样。还不如和你在一起,或许我死后,你还能让我体面一些。这不比在外孤独病死,成为孤魂野鬼好吗?”
“师父别想那么多。或许你熬过去忽然这病它自己就好了呢?”
老僧笑了笑“你还安慰我。你自己也是哦。说不定你也会遇到奇迹,有逃出生天的一日。”
“奇迹?奇迹在哪啊?我怎么看不见?”我苦笑着说。
“你我相遇也算是一种奇遇。现在你帮着我度过这病苦孤独的日子,谁又能说不是老天给我一个帮助你的机会呢?”老僧故作神秘地说。
看着这病恹恹的老人家我说“你是说帮我挣钱吗?得了吧,我一分也得不到。都是公司的。”
老僧欲言又止,良久又开始双腿盘好调息了起来。
我看着入定的老僧,心里一阵悲凉。不知道是同情他还是同情自己。我又不禁想起在农村的父母。本来想着等公司扩大规模走入正轨的时候,就把父母接过来一起享福,没想到生意失败,欠下银行巨额债务,失去了所有……
就在这恍恍惚惚凄凄切切的时候,眉心忽然闪现出一道金光。一尊天冠菩萨金光闪闪,若隐若现。这应该是幻觉,我心想。不过菩萨还真挺好看的。我想再看仔细点,菩萨忽然变成老僧走到我面前。
“小伙子,你我的时间都不多了。我在还好,我若不在你就麻烦了。当你长久挣不到钱的时候,你可能被他们伤害身体去乞讨。”
我大吃一惊,这就是我一直担心的,没有想到这伙人还真狠心要这么干。我急得哭了“师父救我!”
“我就是来救你的。可是你业障还未了,大难也许可以脱,但苦却不能不继续吃。”
“你就说怎么救我吧。”我着急地问。
“你将会疯掉。而且还会被传染到我的病。但你不会死。只是要吃苦。”
“这算什么救我啊。”我忽然一激灵“难道你是要我假装疯了吗?”
“不。你是真疯。不然你吃不下这种苦!而且你还必须病了,这样人就不敢靠近你,你失去利用价值,你的身体就保住了。”
“那我疯了,我还能好吗?”
“这个不是我说了算而是你。”
“怎么说?”
“在你疯了的同时,我将送你一场富贵,以报答你今日照顾之恩。”
“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天就快亮了。”老僧伸手盖在我的头上。我顿时觉得他的手掌突然变得巨大无比。我整个人变得非常渺小。
“我将把你的三魂从你身体里抽出,留下你的七魄替你感知这个世界的酸甜苦辣咸和冷暖。”
我逐渐感觉到自己轻飘飘地从身体里出来,飘在桥墩上望着熟睡的身体。此时我已经说不上话了,但能用意识问他“你要把我弄到哪里?”
“我将把你转到异世界,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平行时空。在哪里还有一个你的身体。他也需要你。”
“需要我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现在是痴呆状态,你去了,他就正常了。”
“你是说哪里的我也被公司的人欺负着?那我去到哪里不也很危险吗?”
“不是的。那个世界用平行时空形容不太准确,因为哪里的你和你不在一个时代,甚至不在一个地球上。而是另一个地球的另一个时空。用异世界来解释比较合适。”
“那边的我是怎么样的?”我好奇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反正是送你一场富贵。”
我飘在空中,不舍地看着地上熟睡的我和入定的老僧。
“你走不走?”老僧问我。
“我想看看疯了的我是怎么样的。”
“你还是别看得好。看了我怕你会哭。”说完口中念念有词,一句都听不懂,好像是梵咒,隐约只听到一句“南无赫拉答罗多拉叶耶”念了大概一分多钟,忽然整个天就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