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风院
自从那次见面不欢而散之后, 崔檀令便清静了好几日。
奚无声没有来见她,可屋里的供应却未断过,衣裳首饰, 吃食茶水, 送来的都是极为精细的东西。
紫萝小心翼翼地给她禀报那些东西有多好多漂亮,自小被耶娘兄长娇惯长大的崔檀令眼神都不带飘一下, 只有些奇怪:“南州, 这地方很富庶吗?”
若她记得没错,奚无声如今只占据了南州这么一块地方, 便是崔檀令再笨, 也知道一个州郡的赋税银钱是有限的,怎么可能在供给他们造反要用的军需之外,又给出许多银钱来供养所谓天子奢靡的生活?
如果是真的的话, 南州的百姓过的得是什么日子?
紫萝这几日都留在柔风院伺候她, 听了这话傻乎乎地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呢,不过侯爷待娘子好,不是好事儿吗?”
上回被崔檀令说过一次之后,紫萝就不敢跟着管事他们叫主子了,只敢叫‘侯爷’。
崔檀令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 待她好的人那么多,她为何要感念奚无声这个另有所图之人对她的好?
想到今后可能她会被奚无声推到千军阵前用来威胁陆峮……
崔檀令对着那堆东西愈发看不顺眼起来。
紫萝看她又要上榻去睡觉,不由得有些担心:“娘子, 奴婢陪着您出去散散步吧?”
哪有人那么能睡觉啊?难不成是娘子身子不舒服吗?
紫萝有些紧张。
她好不容易遇见这样一个好伺候的主子, 紫萝不希望她死。
散步?不感兴趣。
崔檀令自顾自地拉过被子睡觉了。
紫萝忧心忡忡地把帷帐给放了下来, 轻手轻脚地绕过粉彩花卉座屏, 去一旁坐着做了会儿绣活。
她手里捏着的彩线顿了顿。
紫萝想着, 还是去请个大夫回来给娘子瞧瞧吧。
日日都这么贪睡, 定然是得了什么病了。
管事听了紫萝忧心忡忡这么一说,想到柔风院里那位连主子的脸面都敢驳,偏生主子还不会生气的美貌女郎,那可是有大造化的人。
他不敢耽搁,忙请了大夫过去,顺便还去奚无声住的悫清园里通报了一声。
奚无声正在与南州当地的官吏说着招兵买马的事。
听着底下人来报,南州里的壮丁不愿入伍,马匹武器等也需要多花钱暗地里往其他州郡购入……
奚无声从前只是个表面光鲜,内里无实权的傀儡天子,哪里经历过这般阵仗。
头一次有了自己掌权的机会,奚无声心中情绪激荡的同时又十分复杂。
可是想着现在在柔风院里的女郎,奚无声眼眸柔和了一瞬,为了配得上她,他理当做出更多努力才是。
管事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着奚无声。
“她病了吗?”奚无声听了管事汇报的事,放下手里的太仓毛笔,清俊苍白的脸上带上了几分焦灼,“底下人是怎么伺候的?”
管事熟练地承受住了来自主子的怒火,只低声道:“主子现在可要过去看看?”
奚无声没有说话,只快速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看着青年纷飞的袍角,管事叹了口气,拿过一旁挂在黄花梨架子上的狐裘大氅追了上去。
·
崔檀令有些不耐烦睡觉被人打扰,可看着紫萝眼泪汪汪地看过来,她只得抿紧了唇,伸出一截皙白如玉的手腕。
被管事请来的原本是这南州最负盛名的老大夫,太医们都留在长安城里没跟着一块儿过来,为着奚无声的身体着想,管事便将老大夫留在了府上好随时伺候主子。
老大夫把过了脉,说的无非就是那些郁结于心,劳神忧虑,病久气血虚的事。
崔檀令收回了手,紫萝还在十分紧张地问着老大夫该吃什么药才能治好。
吃药?
崔檀令立刻翻身睡了。
紫萝更忧心了:“大夫,我家娘子这样随时随地都能睡过去……吃的药是不是还得再多一些?”
老大夫斟酌了一下:“娘子身子底子虽弱些,但养得不错。是药三分毒,吃些安神汤养一养便好了。”
正巧奚无声此时过来了,听着老大夫这么说,又过去追着多问了几句。
老大夫抖抖索索地回了话,奚无声沉默半晌,走到茜红色双绣花卉草虫帐幔垂下的拔步床前,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与我在一处,就让你这样难过吗?”
崔檀令维持着侧卧的姿势,声音有些瓮声瓮气,明明是极为娇俏的声线,却因为她说的话而透出了几分难掩的冰冷:“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谁被绑来做人质还能与匪徒好声好气说话的?
她又不是脑子有病。
透过帐幔,里边儿女郎的身影影影绰绰地透出来,奚无声又慢慢道:“身子是你自己的,便是你再……”奚无声想说讨厌他,可仅仅是在心里边儿这么想,他都觉得心痛如裂。
只得换了个说法:“再不喜欢这里,也要懂得照顾好自己。”
崔檀令呵呵笑:“您少来一些,少见着你兴许我便不会那么郁结于心了。”
屠夫都是这样的吧?要宰杀那些动物时,都要先对着它们柔声细语一番,再给吃顿好的,好叫它们走得没那么痛苦。
可是她原本可以过得更好,也不用死。
奚无声慢慢摇了摇头,艰难道:“……我做不到。”
等了那么多年,才等来与她在一处的机会,先前几日忍着不来看她已是极限。心爱的女郎就在自己身旁,奚无声觉得自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蠢小子一样,恨不得随时随时都赖在她身边。
奚无声说的是实话,却叫崔檀令深觉此人很是虚伪,嘴上说着为她好,却连不来碍她眼这样的事儿都做不到!
崔檀令嚯地坐了起来,伸出手掀开帐幔,露出一张冷冰冰的玉霜小脸:“你是怕我病了,死了,到时候就不能作为筹码来威胁我郎君他们了,是吗?”
奚无声面色惨白。
不知是被她的话伤的,还是更介怀那句‘郎君’。
她本应该是他的妻子,他的皇后!
“如果我说,我没有想要利用你的心思呢?”披着大氅,面上却仍透出一股惊人苍白的青年看着她,像是在看一朵摇曳在满园霜雪里的花,她是娇贵的,亦是珍贵的,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事物。
两人交谈的时候,管事已经懂事地拉着老大夫和紫萝出去了。
崔檀令听了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是为了利用?那你捉我来做什么?”
她微微仰着头看他,那双冷艳的桃花眼里此刻闪过的的确是疑惑与不解。
奚无声正要张嘴解释,却突然想到一点——
她嫁过人了,为何对男女之情还是这样迟钝?
难道,远在长安的那个泥腿子新君,也没能进入她的心吗?
奚无声忽地就想慢慢来。
她不懂,没有关系,他有很多耐心。
“你好好养病,我改日再来看你。”
奚无声匆匆忙忙地来,又匆匆忙忙地走了,崔檀令看了一眼他清癯背影消失的方向,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才有病。”
紫萝进了屋,她看见奚无声快步走了,却不见生气,不由得想进来看看崔檀令。
崔檀令还在气头上,见了她了脸色也没缓和:“以后他来,你就在屋里陪着我,别出去。”
奚无声这样自说自话将自己感动得不行的男人,她看着容易生气,得有些人劝着她才是。
紫萝看见她的冷脸有些害怕,下意识点了点头。
·
这日奚无声邀请崔檀令一同出门游玩。
“南州这儿地势奇妙,十一月了枫林仍热烈如火,你可愿与我一块儿去赏景?”
不得不说,奚无声这副皮相还是很漂亮的,清俊秀气的少年郎,这样忐忑地望向你生怕你会拒绝他时的样子带着一点可怜劲儿。
可她看惯了粗莽坦率的黑脸汉子,再瞧这样细弱羸弱的少年郎,难免觉得有些不够滋味。
见崔檀令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奚无声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她会当着自己的面去思念那叛军头子,只当她是因着自己的提议有些心动,便再接再厉道:“南州有许多吃食风味都与长安不同,你来这儿之后都未曾出过门。今日我陪着你好好逛一逛,如何?”
崔檀令绷紧一张玉霜小脸刚想摇头,却想到此处如此奢靡的用度。
她忽地就想去看一看这里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见她点了头,奚无声眼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我先去外边儿等你。”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慢慢来即可,我会等你的。”
就像之前等了许多年一样,他会等的。
看着奚无声的背影,紫萝凑上去小声道:“娘子,侯爷待您真好。”
说话温温柔柔的,嗓门儿一点都不大,完全不像她阿耶阿兄那样,对着她阿娘和她阿姊阿妹非打即骂。
紫萝本能地会对与她父兄那样粗暴之人截然不同的谦谦君子生出好感。
脑门上突然被弹了一下。
看着捂着额头呆呆望向自己的小丫头,崔檀令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叹了口气:“紫萝,你还是太小了。”
这样便叫好了吗?
被自家郎君照顾得愈发口味刁钻的崔檀令有些闷闷地想,现在的小丫头们可太好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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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奢华宽敞的马车徐徐行驶在大街上,街旁的商贩们下意识地想要收拾摊子跑路,却被拿着鞭子的侍卫们狠狠抽了一下,低声喝道:“贵人们要看热闹,你们走了,岂不是要扰了贵人的兴致?到时砍了你全家也赔不起!”
被鞭笞了,商贩们脸上却不见惊恐,只一脸麻木地重新整理好摊子,低声叫卖起来。
很快因为‘叫卖声不够热情’又挨了几鞭子。
街上的喧闹声渐渐浓了起来。
见崔檀令有些好奇地想要掀开帘子去看外边儿的景色,奚无声微笑道:“这儿多是当地民众在摆摊叫卖,没什么好看的,当心冲撞着你。”
只是看看商贩买卖东西而已,哪里就称得上什么冲撞。
崔檀令不理他,心里嘀咕着这人比她阿耶还爱瞎讲究,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处境。
贵人们乘坐的马车华丽又贵气,商贩与行人们都不敢抬头去看。
他们低着头,姿态谦卑,心中却在想,贵人又如何,贵人就比她们多长一个脑袋,还是多长几根手指头了?
出身再尊崇的贵人,不能叫她们的日子也跟着好过起来,那还算什么贵人。
不如去拜拜观音大士来得管用!
但看着侍卫们手里染着血色的长鞭,她们又只能麻木地低下头去。
五岁的小丫头香桃被阿娘搂在怀里,听着阿娘小声在她耳边说着话,告诉她不可以嬉笑打闹,要乖乖的,不然下次就不带她上街来了。
喷出的鼻息弄得她有些痒痒的,香桃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孩童清脆的笑声在街道间显出一种莫名的突兀来。
香桃她娘一脸惊恐,正想捂住孩子的嘴,此时贵人的车架正好路过她们身旁。
香桃傻乎乎地抬着头,就看见马车莲青色的帘子微微掀起,露出一张远山芙蓉一般的美貌脸庞。
香桃惊讶得小嘴微张,伸出手着急地晃了晃她阿娘的手,声音清脆得像是山谷里的小百灵鸟:“阿娘,我瞧见观音大士了!”
清脆可爱的童音稍稍缓解了奚无声眉心里夹着的几分不悦。
按照他的想法,崔檀令与他一般,都是极尊贵的人,怎能叫这群平民百姓贸贸然窥伺容貌?
崔檀令对着那小丫头笑了笑:“真是可爱。”
香桃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还是对着她甜蜜蜜地笑了起来。
小丫头生得有些瘦,脑袋上扎着的两个鬏黄黄的,愈发显得那双黑乎乎的眼睛又大又圆。
她脸上的笑容在下一瞬戛然而止。
凶狠的侍卫举着鞭子过来,高高挥起手里的鞭子,对着母女俩猛地抽打过去。
香桃她娘下意识地将孩子藏在自己怀里,自己却被鞭子抽得身子一颤,本就单薄破旧的衣裳下很快透出一块血色来。
香桃呆了呆,她听见阿娘呼痛的声音,下意识地开始尖叫哭闹起来。
“住手——”
崔檀令皱紧了眉,下一刻就要下车去查看一番那对母女的情况,手腕却被人给握住了。
奚无声察觉到她含怒望来的视线,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发紧:“叫下人去就好。”
这样的事,怎配劳动她亲自下车去看?
崔檀令被他话中理所当然的傲慢逗笑了,若是与她无关,她自然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马车里不下去。
可是这事分明是因她而起,是因为她好奇掀开帘子逗了那小丫头笑,才给她们母女俩招致了这场无妄之灾!
崔檀令抽回自己的手,绷着脸下了马车。
坐在外边儿车辕上的紫萝见状忙跳了下去,还不等她动作,就有人跪伏在地上,方便崔檀令脚踩在他背上,好下马车。
这样的事在长安诸多贵族世家之间很常见,可崔檀令却不习惯这种将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不用你,起来。”
得了贵人一句冷冰冰吩咐的马夫连忙跪着挪开了位置,崔檀令被紫萝牵着,踩着一个小板凳顺利下了车,这时街上原本热闹的叫卖场景都出现了一瞬的停滞。
真的是观音大士下凡来解救他们的苦难了吗?
崔檀令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神色,只往春桃母女俩走去。
那侍卫举着鞭子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见着贵人过来了,更是吓得浑身僵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黏在崔檀令身上,害怕中又透露一股令人作呕的欲念。
香桃她娘不顾身上的疼痛,忙拉着春桃磕起头来,哽咽道:“贵人饶命,贵人饶命,我们不是故意冒犯的……”
香桃一脸茫然地跟着她阿娘一起动作,还挂着泪的大眼睛愈发显得干净清澈。
“紫萝,去扶她们起来。”崔檀令轻轻叹了口气,见母女俩衣衫破旧轻薄,在十一月的南州,显得格外凄冷。
她慢慢转身看了一圈周围的商贩、行人,能出现在南州最为繁华的街道上的人,衣着打扮却都是灰扑扑的,穿的最好的,也不过是在外面多加了一件镶棉比甲。
最引人注意的是,是他们的神情。
深深低着头,周身都散发出一股麻木气息,似乎是认了命。
这就是南州百姓过的日子吗?
若是奚无声有重归长安的机会,待他真的掌了权,那天下百姓,是不是都要过这样的日子?
香桃母女俩见着衣着干净的紫萝,都不敢叫她扶,自个儿就站了起来,只背下意识地佝偻着,不敢在贵人面前挺直身子站着。
香桃怯生生地看她,小丫头似乎反应过来了,是因为她的调皮才招惹了这场祸患。
崔檀令走过去揉了揉她冰凉发黄的头发,轻声道:“不要怕,不是你的错。”
香桃傻乎乎地睁着眼看她,她阿娘见状有些紧张:“贵人,我们……”
崔檀令从紫萝手里接过几条银鱼儿,递给香桃:“拿着吧,这是我的赔礼。”
“贵人,这,这怎么好!”
崔檀令脸上笑意淡淡的,却不容人拒绝:“拿着吧。”
香桃母女千恩万谢地走了,她们走到街口时,那个小丫头还回过头来看她。
崔檀令笑了笑,察觉到其他人偷偷投来的视线,没再说什么,叫紫萝扶着上了马车。
奚无声看着她进来,微微皱起眉:“我知道你心善,可是这样的事不该由你去做。”
崔檀令没有理他,只沉默地望向车窗外。
没有回应,奚无声也不生气,只放柔了语气声调:“你身份尊贵,只要一声令下,会有无尽的人愿意帮你达成所愿,这样不好吗?”
“哪怕代价是付出他们的性命?”崔檀令有些无语地看他一眼,她本来以为她自己已经够懒了,没想到奚无声比她还懒!
而且还更不要脸一点。
浑然不知自己又被崔檀令嫌弃得多了一些的奚无声愣了愣,随即点头:“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优势,也是他们的命数。”
……这人脑子果真有病。
“侯爷没听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崔檀令有些奇怪,按道理都亡过一次国了,还不知道这道理,不应该啊。
奚无声沉默着没接话。
崔檀令扭过头去不看他,却被马车外的动静给吸引了过去。
她掀开车帘,有一个壮汉正拿着鞭子鞭笞一个神情麻木的女子。
这是在做什么?
若是放在以前,崔檀令会叫侍卫制止他们,再给那女子一些银子安置自己便罢了。
可得知奚无声的臭脾气后,崔檀令决定要做得更过分一些。
她要将这个可怜的女子带回去!
得知她做下的这个决定,奚无声眉毛抽了抽,但是很令人失望的是,他还是没有发怒。
崔檀令看着不由得思考,奚无声到底要拿她做什么?面对她这样悖逆他的意思也能克制住不生气,那么他所图的一定会更多。
那到底是什么呢?难不成还指望着拿她去换半壁江山?
阿耶怎么肯,陆峮……又怎么会同意。
还没开窍的崔檀令对奚无声种种可以称之为示好的行为毫无反应,去赏了景之后情绪也没变得太好,两人一路沉默着回了南州此时的天子府。
紫萝对身旁那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女子的心情十分复杂,既心疼她,又担心她会来抢夺娘子的宠爱。
眼看着这人一到屋子里就在娘子面前跪下了,竟然这么上道就开始表忠心了吗!
紫萝心中更是紧张不已。
不知她说了什么,娘子竟然叫她先退下,去给她准备些吃食。
那么快就要失宠了吗?
紫萝悄悄抹着眼泪退下了。
崔檀令对上女子那张苍白却神情坚毅的脸,有些莫名:“你说,你是崔氏的人?”
代号树一的女子点了点头,伸出胳膊,上面刻着代表着崔氏的印记。
这个印记证明了她的身份。
看着崔檀令有些茫然的表情,树一认真道:“崔公派属下潜入南州,先前是为查探情报。但属下前几日收到一封密信,崔公怀疑是长宁侯掳走了您……属下总算找到娘子,定不会再让您受委屈了!”
崔檀令慢慢地点了点头:“你是我阿耶的人。”
树一严肃点头。
崔檀令又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阿耶他们有在费心营救她。
那,陆峮呢?
他会不会又被臣下们撺掇着,又去娶上一位新的大家贵女?
树一敏锐地发现三娘子的心情变差了。
树一有些自责,三娘子定然是因为她还没能带着她回到长安而伤心!
事实上的崔檀令在认真想着如果回去之后发现陆峮另娶他人之后该怎么做,她的嫁妆一定都是要搬回去的。
……能不能把那群小黑猪也带走?
崔府的厨子手艺一定比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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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檀令那头在想着如何分割夫妻共同财产,陆峮那头却在想着如何进入南州城。
南州是一个大郡,南州城也就是目前奚无声所住的主城,南州郡如今管得很严,外来人基本不可能进去。
戍守城门的士兵挥着小鞭子呵斥着老老实实排队的百姓。
南州城是南州郡里最繁华的主城,常有周边的百姓挑着东西过来叫卖,在南州郡范围内的这些百姓想要进主城,也是不太容易的。
士兵熟练地挥起小鞭子朝着下一个人走去。
可是等看到那个壮得像座小山似的猎户时,他的腿儿和手里的鞭子一下子都软了下去。
穿着粗布衣裳,背上沉甸甸背篓里正背着许多猎物的高大汉子微微抬起下颌,露出草帽下一张潦草却又格外英俊的脸。
是陆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