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昆仑的不速之客。
白鹤一出现,他心里警铃大作。
白鹤一族是淮桑之战中追随五创世神的忠臣,虽然身为妖族,却始终坚守忠义,从未与邪祟勾结,在淮桑之战中与神族并肩作战,最后几乎全族战死,连妖王烛阴都对白鹤一族的倾覆叹息不已,淮桑之战中妖族对白鹤家族的尊崇更是仅次于烛阴,在白鹤家族连雌鹤都战死后,白鹤一族在妖族成了忠义的化身,在不入流的小妖口口相传下,地位甚至隐隐有超越烛阴之意。
四界所有生灵都以为白鹤家族全区灭亡,直到雌鹤遗腹子——少年白鹤遗落昆仑。
稚子白鹤无所归依,流浪至昆仑已然奄奄一息,她叹息着,指尖轻抚白鹤朱红的喙,白鹤低声嘶鸣,她以白鹤心口的翅羽为介,为白鹤渡灵,自此,本只属于他们两的昆仑有了第三个妖。
白鹤性格吵闹,整天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含糊不清还没完没了,吵得他心烦。而且他年纪又小,她不许他对白鹤下手。白鹤特别喜欢跟在她身后,她不让白鹤下昆仑,于是每次她下昆仑,白鹤都在山脚巴巴地望着她回家,时间久了,她都会笑着打趣白鹤。
她的默许和纵容,让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白鹤和一个圆墩墩的小粉球一样在昆仑上滚来滚去。
她知道他不喜欢白鹤,笑着随口编了首诗。
昆仑有青松,松下栖白鹤。
阋墙纷争起,莞尔是故人。
呵,她以为他们只是兄弟阋墙,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她依然坐镇昆仑,白鹤踏足昆仑第一步,便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他知道她对他也是有感情的,这难以言明的感情就像暗流在他们之间涌动,引诱着他飞蛾扑火,明知会粉身碎骨他却更加迷恋,因此,也更加憎恶靠近她的,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他与生俱来便灵力通天,在鬼蜮的日子更让他学会了禁术,只是她不知罢了,来到昆仑数十年,经过她灵血的喂养,他对灵的运用早已登峰造极,但与他不同,白鹤对灵的运用是需要学习和练习的,因此她不在出战时便会留在昆仑,给白鹤传授灵术,白鹤学的很用心,他站在旁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他望着她一日比一日更强大,这种强大,让他担忧。
在鬼蜮太久了,秘闻与禁术,他都了如指掌,世人不知,他却是明白的,创世神之内会诞生一位至高神,创世神维系四界,这位至高神便是世界的法则,既是世界灵的入口,也是万灵出口。
至高神存在的意义,便是行使自己的职责后将灵归还给世界。
为四界生,为四界死。
他真怕她是这样的宿命。
淮桑之战后的战乱渐渐平息了,五位创世神通力,共同协理四界,和人不同,妖族命数更短,因而成长也更快,白鹤从年幼稚子迅速成长为长身玉立少年。
那日午后,他站在神女殿殿门口,等着她从山腰的青松归来,她刚教完白鹤灵咒,背着手哼着歌,穿着他为她从人间买来的衣裙,漂漂亮亮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白鹤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她的斩灵刀,时不时地说着什么,逗得她回头,望着白鹤哈哈大笑。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他眸色一沉,骤然不悦。
俊朗的少年和清逸的少女,太般配了。
般配得让他生气。
虽然口头上尊敬地叫着她神女,也叫着他师兄,但白鹤随着她一同长大,大段的时间与她相处,如今白鹤已然成年,白鹤对她的感情,也已昭然若揭。
于是那晚,他忍了数十年,压抑的情感与渴求如同滚滚洪流,再怎么堵,终究还是一泻千里。
他与白鹤分居神女殿东西偏殿,她安寝于神女殿正殿,他用灵力哄着她沉沉入眠。
在正殿,他采摘了可口的果实,鲜甜可口的果实溅射出香甜的汁水,芬芳甜腻,从未体会过的顶峰的快乐让他头皮发麻,低沉地发出一声声满足的叹息。
神殿内的空气旖旎而焦灼,他像个饥饿多年的饿鬼,在她身上一次又一次地饱餐着,最后他心满意足地舔着指尖,为她曼妙的酮体穿好了层层衣裳。
白鹤紧闭着西偏殿的门。
那晚,向来吵闹的白鹤出奇地沉默。
也是那晚,白鹤一夜长大,终于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她后面喊着神女神女的小孩子了,第二天清晨,白鹤便和她说自己想去人世闯荡一番。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答应了。
其实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但她对他多年来的纵容和包庇,更让他享受,也更加助长了他表面温和实则阴狠的两面性格。
他知道,白鹤也知道,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能看破,她只是不想管,也不想说。
她对他是偏心的,她闭着眼假装不知道自己的偏心,但他可太享受在她心里,他是独一无二的感觉了。
他那位沉默的师弟离开昆仑时,只带走了两样东西:她送给白鹤的斩灵刀,和白鹤的翅羽。
斩灵刀是她的灵器,也是她命令白鹤在家族覆灭后依然要坚强活下去的嘱托,翅羽里有她的神力,也是他们相遇的机缘,白鹤将这两样东西视作比生命还重要的物件。
即使在数年后,她创设了地府,建造了晟暗仪,决定把全部的灵归还尘世的前夕,她让他和白鹤可以任意选择昆仑的任何东西带走,白鹤都只带走了斩灵刀和翅羽。
他笑了笑,带走了她。
他等了千年,连重逢时的说辞都想好了。
“南南,你看,你也属于昆仑,不是吗?”
千年来,他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幻想着重逢的样子,会是什么时候,会在哪里,她会是什么样……
却从没想过,她会拒绝与他重逢。
他幽红的眸色暗了暗,穿过扶桑花海,他走向那个小女孩。
门口的小女孩抱着她的娃娃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他。
透过傀身,他看到她体内核心,静静漂浮着白鹤的翅羽。
正是她为白鹤渡灵时,留给白鹤的翅羽。
他所感知到的她的灵力,正是来源于这片翅羽。
在她灵度晟暗仪后,他唯一在乎的,只有禁术能否成功,她是否会复活,除此之外没在意过任何人的现状,现在望着这枚翅羽,他却忽然想起她说的“阋墙纷争起,莞尔是故人”了。
我那倒霉师弟白鹤啊,千年不见,你是死了么?
不然,为何你看作比生命还重要的翅羽,会出现在这只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