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房内,阴丽华见他关紧房门,才低声急急道:“我师祖和你师叔祖祁连子前辈都被廉丹诱到霸王庙去了,王莽手下高手已齐集那里,我们快去救援。”
韩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忙问:“此话当真?”
阴丽华说:“是南匈奴特使比告诉我的,不会错。”
韩子不再怀疑,立即同阴丽华一起疾步跑出客栈。
这霸王庙离此不到五里路,两人施展轻功,一盏茶功夫即已到达。
他们在庙墙外凝神一听,一个沙哑嗓门正在说话,知道双方还没动手,不觉一起嘘了口气。
这时庙内虽未动手,空气已是紧张到了极点。
霸王庙是祭祀西楚霸王项羽的一座神庙,正殿除供奉西楚霸王项羽外,还在两侧塑有项羽手下将士项伯、钟离昧及最后战死乌江的二十六骑战将,所以这个正殿是相当大的。西汉自开国以来,对项羽就很尊崇,这是因为项羽是最后摧毁暴秦政权的主要功臣,司马迁编撰的《史记》破格为不是皇帝的项羽编写皇帝才能单列的《本纪》,就是一个证明。现在,就在这宽敞的霸王庙正殿里,聚集着七个人,左侧两个老人,一位白衣白须,连肤色也雪白,乃是浑河子张隆,另一位黑衣黑须黑脸,正是祁连子林冰。右侧站的五个人,虽然没一个穿朝服,却全在王莽朝中任职,正中间站立的那个长须过胸,面相威严的老人是新朝太师王匡,王匡左侧站的两人阴丽华全认识,一个是王涉,另一个韩子也认识,就是刚从北匈奴逃回京城的廉丹,王涉右侧站立的两个年纪都在五十上下的大汉,却是这次同祁连子和浑河子会斗的主角,一个叫王寻,官居大司徒,是王莽最依重的人物之一,身材不高,但极为粗壮,双目神光闪闪,武功深不可测。另一个叫董忠,就是王涉和廉丹的师傅,官居大司马,长得身高七尺,肩宽背阔,四方脸盘上喜怒不见于色。
董忠人称江河子,是中原最出名的武师,向来同浑河子张隆、火山怪李冥、祁连子林冰齐名,他在王莽朝中任职大司马,掌握军权,虽不明言,向以武功天下第一自居,此时站在王匡身边,眼光只在祁连子和浑河子身上扫来扫去,一副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架式,使正殿外的韩子和阴丽华看了都心里极不服气。
倒是那个沙哑喉咙的太师王匡,言语谦恭有礼,给他们留下较好的印象。
“两位是世外高人,但已经出世而又人世,说明两位对世道人心仍是梦萦以怀的。”这是韩子和阴丽华踏进大殿后听到的王匡的第一句话。他们一进大殿,立即大大方方地站到自己师祖背后,张隆和林冰不约而同地皱了下眉,显然是不满徒孙擅自跑到这儿来,对方的几名高手则连眉毛都不动一下,那当然是根本不把这两个年轻人当一件事。
王匡还是和颜悦色地说:“老夫年轻时也有过出世之想,当年刘汉皇族威福无比,百姓却饱尝天灾人祸,讲仁义的壮士谁不扼腕太惜?其后王公突起,仁义礼智信般般皆备,老夫亲见亲闻,两位谅也多知,这才打消出世之想,追随王公安顿大汉,然后天降旨意,安汉公进位大新皇帝,废旧制、建新制、铸新钱、行王田,天下太平,万民喜跃,两位岂非不也亲眼目睹否?”
祁连子冷笑着打断王匡的话说:“果然是亲眼目睹。我们目睹的是王家贵族替代刘家贵族,百姓有害无益,天未降灾,人已成灾,贪官遍野,盗贼满山,王太师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浑河子喝道:“王匡老儿,闲话少说。要我们投靠王莽,除非太阳西出!”
王寻说:“浑河子,你可不要把话说得太绝。”
浑河子冷笑道:“我虽喝惯了浑河水,说话可从不含糊。”
董忠怒道:“张隆老儿,你这样不讲情面,莫非存心把事情弄僵?”
浑河子不屑道:“弄僵你又待怎样?谁怕你来!”
董忠大喝道:“总不成我还怕你!”
这一说僵,眼看就要动手。
董忠刚从背后拔出龙头铜剑,忽听一声娇喝:“慢着!”定睛一看,却是张隆背后的小姑娘,当即道:“小姑娘,你要害怕,老夫放你一条生路,这就走吧!”
阴丽华秀目圆瞪道:“休得胡说,我是要问你,哀章贼子现在何处?”
董忠一愣,问:“你找哀章干什么?”
阴丽华咬牙道:“杀父之仇,岂能不报!”
董忠笑道:“我知道了,你是阴广的女儿,阴广自己既然都死于哀章之手,你岂报得了这个仇?”
阴丽华怒道:“你敢小视我!”嗖的拔出剑来,“就让你看看阴丽华的本事。”
董忠摇头道:“我岂能与你动手。”朝王涉、廉丹一点头:“给我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拿下。”
王涉、廉丹大声答应,精神十足地拔剑扑向阴丽华和韩子。
董忠让两个徒弟先同浑河子和祁连子的徒孙交手,一来是自己的徒弟武功、历练均已是高手之列,对付阴丽华和他还不知姓名的韩子不在话下,二来也是顾忌浑河子和祁连子的绝顶功夫,自己虽是不怕他们,但要有绝对取胜把握,一对一恐怕还行,一对二则就难说,如果自己独自对付不了,那这武功天下第一的称呼未免令人笑话,现在先从他们徒孙后辈上了解一下他们的功夫,正式对手就可有所准备,何况只要王涉和廉丹拿下这两个年轻人,浑河子和祁连子既失帮手,又挫锐气,对自己当然肯定有利。
哪想到王涉和阴丽华、廉丹和韩子斗了二三十招,两对人竟是斗了个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董忠先是惊奇,马上又感到脸上无光,因为他的两个徒弟论起辈分来比两个对手都高,现在竟然打得不相上下,自命武功天下第一的董忠岂能不感到无味?
董忠不知道,他的两个徒弟此时心中比他更为惊骇。原来阴丽华和韩子本来都是对手的手下败将,阴丽华在一年前虽未曾和王涉交过手,却被武功不强的哀章擒捉,是王涉把她放了的,韩子则在几个月前刚刚败在廉丹手中,现在两人竟然都能抵敌得住,当然要使王涉和廉丹吃惊。
王涉哪里知道,阴丽华这一年中跟着浑河子苦练武功,她原来根底就不错,资质又好,苦练之下真实武功已经比王涉还高,只是气力较小,才占不了上风。
廉丹的功夫本来就同韩子在伯仲之间,韩子上次是在恶斗了岑辉等人之后,精力本已吃亏,又有点轻视对手,这才失手于这个伪装的“百骑长”。从这以后,韩子骄敌之气大减,本已不弱的武功得以尽情发挥,此次同廉丹再次交手,更是慎之又慎,不求胜先防败,廉,廉丹不要说本就没强过他,就是比廉丹强一些的王涉,也未必能胜得了他。
又斗了二三十合,王涉渐渐耐不住焦躁,大喝一声猛然发力,手中剑像大刀一样猛劈猛砍,逼得阴丽华只有招架躲闪,竟无一招可以还击。韩子一见阴丽华将要招架不住,突然剑下加力,把廉丹迫开一步,趁势一扬手,啪的一声打出一物,正中王涉的额角,这王涉号称铜头铁额赛蚩尤,寻常弓箭也伤不了他,没想到这次却受不了韩子一击,大叫一声逃了开去,伸手一摸,额上竟已多了一个肉瘤。
原来韩子打出的是一枚漠北硬果,这硬果生于漠北苦寒之地一种名叫“不死木”的古树上,据说这种古树都已有一万多年,历经沧桑寒暑变换,始终生长荒漠,此种树并不见开花,却都十年结一次硬果,其硬壳坚胜金铁,刀斧难碎,韩子偶然得之,也无法破壳尝果,用来试投鸟兽,却无不中果即毙,于是收集了百来颗,放于身边当作暗器,今天初次使用,没料到一举奏效。
王涉败逃,廉丹一惊之下,刷的一声又被韩子刺中左肩,低吼一声,也只好败下阵来。
浑河子嘿嘿笑了:“天下第一,教出来的徒弟不过尔尔,可笑!可笑!”
韩子弹指间连败两人,胆气自壮,正扬剑逞威,忽见董忠怒目瞪眼而来,还未来得及转念抵挡,就觉眼前一阵青光,冷森森的青锋已到自己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