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龙果真听了荣光的话换了身衣服，磨磨蹭蹭下楼，关好别墅大门从车库里开出一台黑色的奥迪RS7。
“上来吧荣警官。”郑龙在驾驶室侧身替荣光打开副驾车门。
荣光犹豫片刻弯腰坐上去，系好安全带。
郑龙驱车慢慢驶离别墅区，开了一段时间在一家老旧茶叶店门前停下。
“到了。”
荣光眉蹙眼底藏诧异，下车后看着不起眼的茶叶店，上面褪色的红牌子挂了三个白字：品香茗。
没想到还挺低调。
郑龙停好车锁了车门，把车钥匙拿在手里转圈把玩，走到玻璃门前替荣光开了门，“走吧，老大。”
荣光睨他一眼唇角勾了笑，迈步进入茶叶店里面空无一人。
“来，在这儿。”郑龙走到荣光面前给他带路，直走推开仓库门，再穿过一个昏暗狭促的走廊，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后豁然开朗内藏乾坤。
偌大厅中央摆着一张原木方桌，桌上摆了瓜果和糕点，木椅齐刷刷摆在方桌下，室内装修中式古典，进门旁左手摆了一张红木祭神台，台上正中央摆了一尊闭眼关公像，祭祀瓜果摆在其面前，红烛燃金色火焰摆于两侧。
“哟，耀哥，来这么早？”
一个男声传入荣光耳中，他从关公像上移开目光，看着刚进入帮会厅的男人。
男人留着中长发，脑后用青色丝带绑起低马尾，五官柔和清秀，他身着白色的国风衬衫，身后跟着三个健壮的戴着墨镜的保镖。
方喻才，盛合二当家，26岁，三年前进入盛合至今。
“二当家好。”郑龙双手贴腿侧鞠了一躬。
“小龙，好久不见了。”方喻才笑眯眯拍了拍，“来得比我还早，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好久没来了，来看看。”荣光睨他一眼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坐错了，这是厉扬风的位子，你坐这儿。”郑龙俯身低声指了指左手边的位置提醒道。
荣光撇撇嘴挪开屁股坐在一旁位置。
“哦，这样啊，确实，你是很久没来过了。”方喻才脸带笑意，捻出三根檀香来，点燃那香，对着关公像虔诚拜了三拜，直起身看向坐的安安稳稳地荣光，“耀哥，这可是你的习惯，你忘了吗？”
荣光闻言稍愣回过神，抬起头起身理了理衬衫，走到方喻才面前接过他手里的香拜了三拜后插进香炉后回到座位褪下黑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只着黑白碎花衬衫，落座于木椅，翘起二郎腿。
荣光这一套动作做的心累。
他谨记荣耀的性格和习惯，以防露馅。
“你好像变了很多啊。”方喻才坐在荣光对面，盯着荣光脸上依旧笑眯眯。
荣光闻言心里一惊，稳住心神，面无表情直视回方喻才视线，从口袋中摸出烟盒放在桌上，抖出一支烟来点燃瘪腮吸了一口，忍住呛人感，缓慢吐出浓白烟雾，“哪里变了？”
“说不清楚，就是感觉你变了。”
“那你感觉错了。”荣光说罢周围陷入沉默。
各部门管理人陆陆续续来齐，气氛这才热闹起来，厉扬风大轴登场。
待郑龙挨个斟满茶后退出帮会厅关上了门。
厉扬风踱步到主人位前不急着坐下，环视入座几人眼，最后目光定格在荣光身上。
一直低着头摆弄茶盖碗荣光觉了头顶目光，抬起头来，也不畏惧跟他对视着。
轻浮，不愧是小三的儿子，跟他母亲一模一样。
厉扬风瞥了眼荣光大敞的胸膛，移开目光，脸上带了虚伪笑意，他落座于木椅，背绷得笔直，目光扫视着，缓缓开口，“我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各位，在我出国的三年里感谢各位把盛合帮打理的更加繁荣。”
“哪里哪里，厉帮主说哪里的话，没盛和哪有我们啊。盛合帮是我们大家的，好好管理是应该的，应该的。”坐在方喻才身旁的中年男人王运中率先开了口，脸上带着谄媚笑意。
“是啊是啊，没盛合哪里来的我们……”座下皆是附和声。
厉扬风笑意不减，端起面前茶来垂眸吹散热气抿了口，热茶下腹唇齿留了茶香，未看一眼王运中，随口道：“王老板，我记得一个月前，警察把你的赌场翻了个底朝天啊，你这叫好好打理？”
荣光吃着点心听这话差点没乐出声。
因为那次行动里就有他，那是他调来隆远后的第一次出外警。
厉扬风此话一出座下乍然没了声音。
“是，是……是手下人不小心走漏风声，那些条子闻着味儿就过来了……而且，而且不是没损失吗……”王运中紧张地用手帕擦了擦额头汗。
“没损失？王老板，你是生意人，再仔细想想。”厉扬风故意将话模糊不吐明。
“这……这……”王运中擦汗的动作愈发频繁。
“王老板啊，是不是年纪大糊涂了？”厉扬风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王运中背后，提腕阔掌覆在他肩膀上，眼神看向墙上挂的巨大毛笔字：厚德载物，压低声音续言，“来，我问你，赌场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什么？”
王运中被厉扬风拍的一激灵，一股寒意从尾椎上升的头顶，声音居然颤抖起来，“是，是赌博的客人……”
“对啊，你的场子让警察这么一闹，谁还敢去？这不是损失是什么？”厉扬风喉漾冷笑，掌使力捏了捏他肩膀，“你啊，太累，该歇歇了，多陪陪老婆孩子，我记得你女儿还在上初中吧？那小女孩挺漂亮的。”
这番话让王运中不寒而栗，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这根本不是关心，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很明白厉扬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佛口蛇心。
“而且你私吞了一笔钱，别以为我不知道。”厉扬风伏在王运中耳畔，压低声音。
王运中不敢再争取什么，只得点头同意，“厉帮主，我知道了。”
“那就好，谢谢配合。”厉扬风双手离开王运中肩膀，替他掸去沾染在名贵外套上的灰尘，踱步回到主位，“那我宣布新兴游戏城由荣耀管理，各位有意见吗？”
荣光放下茶杯抬起头，眼底藏了诧异，诧异过后就是欣喜。
为什么突然让自己管赌场？里面肯定不简单，有猫腻。
座下无人应答。
“好，既然都没有，那就这么办了。”厉扬风无视荣光的视线，落座木椅，端起茶抿了一口。
本来不乐意让他管，但奈何让他管理赌场是老爷子的命令，自己也不好违背。
“恭喜三当家。”方喻才打破那份压死人的寂静，率先站起身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荣光，随后一饮而尽。
其余人有样学样都站起身纷纷敬了荣光。
荣光也端起茶杯一一回敬。
简单汇报了各部门的工作情况，这沉闷帮会终是结束，待人如数走后荣光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头顶灯盏垂落散发着幽幽黄光。
莫名其妙接管了赌场，不知该喜还该忧。
站在荣耀那边考虑肯定是喜，但自己是荣光，是警察，居然亲手接管了一个赌场。
烫手山芋啊。
郑龙等人走完推门进入帮会厅，看见荣光正看着天花板发呆，他走过去推了推荣光，“怎么了？”
荣光听见郑龙声音侧首看着他，“厉扬风把新兴游戏城交给我了。”
“新兴游戏城……”郑龙默念名字一句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用来掩饰地下赌场的吗。
“这是好事儿啊，说明你在扫除盛合的路上往前迈了一小步。”郑龙乐得拍了拍他的手臂。
荣光喉漾笑，直起身子，抿了最后一口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语罢他站起身，拿起椅背上外套披在肩上，“走吧，去赌场看看。”
厉扬风宣布自己接管赌场后，就代表自己已经陷入了泥潭，再也无法抽身。
二人花了五分钟驾车来到游戏城，一路上有说有笑，等去到地下赌场，荣光着实是笑不出来。
偌大的场地摆满赌博机和赌桌，赌博之人不计其数，异常喧闹刺耳，空气中混杂在汗臭味和烟味，穿着性感服饰的荷官站在赌桌前发着牌，穿着兔女郎衣服的侍者端着托盘来在人群中来回走着。
赌客赌红了眼，虽然已经满脸憔悴，但口中不断叫嚣着，“再来！再来！我就不信我赢不了！”
荣光本应是见怪不怪，但不管见过多少次，赌狗的模样还是让他厌恶无比。
二人穿过嘈杂人群准备去杂物间。
说是杂物间其实是办公室。
两个虎背熊腰的保镖挡在门前，像是一堵墙。
“闲人禁入。”
“闲人？”郑龙眉拧，“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赌场易主了啊？需不需要厉帮主亲自跟你们说？”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思索片刻还是让开了身位，顺便打开了门，“抱歉，我们不知道，请。”
荣光看了二人一眼未言，踱步走进办公室。
郑龙紧随其后关上了门。
这房间隔音做的不错，一切杂音都隔绝在外。
荣光利用身为警察的敏锐，狭了鹰隼眸环顾四周，抬头查看有无监控和监听设备，他看着头顶上的灯，觉得有些不对劲。
“关灯。”荣光嗓音低沉道。
郑龙马上将灯按灭。
房间刹那昏暗，只有灯罩上有显眼的红光闪烁。
果然。
荣光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用于照明，拖动茶几站上去摘下灯罩，拿出附着在灯上的针孔摄像头，捻在指间看了眼后攥在手里。
摄像头后的厉扬风坐在车里正看着手机监视着房内，画面忽然消失他攥了攥拳。
看来是小看你了。
荣光将灯罩安装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行了，开灯吧。”
他话音刚落郑龙就打开了灯，屋内盈盈而亮。
荣光把摄像头扔在地上，下了茶几顺便一脚踩烂。
“乖乖。”郑龙蹲下身子捡起稀烂的摄像头看了眼。
“以后在这个房间里要谨言慎行了，不该说的别说。”荣光坐在沙发上，突然犯了烟瘾，他摸兜寻出烟来，自烟盒中抖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烟头燃起点点星火，烟雾升腾。
郑龙看着正吞云吐雾的荣光，突然间恍惚了一下。
“你越来越像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