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完全变成我老大，也就是荣耀，你就要了解他的一切。”郑龙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了个白板，架在客厅中央，黑色白板笔笔尖落在白板上发出刺耳声音，“厉先生什么的我也不提了，我相信你带来的资料上都有。”
荣光点点头，翻开笔记本准备记录重点。
“第一，荣耀是盛合帮的三当家，原因就是厉扬风看不惯荣耀，但又碍于厉先生面子在帮里随意给了他一个职位。说是三当家，其实干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活儿。比如管理酒吧。不过老大经常不管这事儿，到处吃喝玩乐。”
“还有，老大和厉扬风再不对付也不会明面上较劲或者表现出不满，因为周娜在那个家里。通俗来讲，就是荣耀不敢。”
荣耀不敢。
荣光狭眸咬紧后齿，挑了重点攥笔动腕记下后抬起头看着郑龙，“没了？他就管这些？”
“没了，就管这些，我不出意外的话都会跟着他，他做什么我最清楚。”
“那荣耀被害那天你去哪里了？”荣光抓了他话的重点，职业病又犯了起来。
又来了，那种眼神。
郑龙被看得不寒而栗。
“那晚啊，那晚老大把我支走了，当时喝了挺多酒的，他一个人自己走了。”
说辞过于苍白无力，对于郑龙的问题暂时存疑。
“请继续。”
“哦哦，好，好，”郑龙紧张的清了清嗓子，“第二就是荣耀的性格。先说明啊这都是他们说的，不关我事。乖僻邪谬偏执，脾气爆，容易生气，谁都看不惯，还风流成性，是一副玩世不恭花花公子模样。”
荣光听此抿了抿唇，或许是环境所导致荣耀变成如此的，小时候他可是最乖的一个。
荣耀和自己的性格差距甚大，这对他来说是个考验。
“第三个就是荣耀的穿衣风格言谈举止。警官我看你和老大身材身高没什么大区别，你直接穿衣柜里的衣服就可以了。只是这发型，需要每天弄背头，这几天里我会跟你住一起，督促你从刑警荣光变成纨绔子弟荣耀。”郑龙说完一脸自信拍了拍胸脯打包票。
荣光看着他如此不作反应，这令郑龙有些尴尬。
“警官你抽烟吗？”
荣光摇了摇头。
“喝酒吗？”
荣光依旧摇了摇头。
“OK，这就是第四个，我老大烟酒全沾，所以你得学。”郑龙轻车熟路从电视柜里拿出一盒烟放在茶几上滑到荣光面前。
荣光拿起那烟端详着，万宝路，外国牌子。
“这是老大最常抽的牌子。酒就随便喝了。”
“仅仅只是沾烟酒吗？”荣光从烟上移开目光，慢悠悠抬眸看向郑龙。
郑龙被问的一愣神，随后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缩了缩脖颈，“对啊，只沾烟酒，不然呢？怎么，警官您不相信我啊？”
荣光就此问题并未做回答，“继续。”
郑龙清了清嗓子，“第五个就是厉扬风了。老大和厉扬风一直不对付，我想他不会闲的查你信息，毕竟谁会把靠小三上位女人的儿子放在心上呢。”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荣光的痛点。
周娜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母亲，虽然郑龙说的也是事实，但被外人如此说，怎么就这么不得劲。
荣光眼底闪过一丝怫然，“继续。”
“没了。”
“好，记得今晚去酒吧。”荣光说罢起身合上笔记本提起公文包，顺带将那盒烟一同带上，迈步上楼回了房间。
“他妈的装什么啊！”待荣光上楼彻底没了声音后才敢骂一句，郑龙踹了一脚茶几，发泄着怒火。
不行，他在这儿迟早会查自己，要是被发现，那可就完蛋了。
回到房间反锁了门，荣光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从公文包中拿出档案袋还有装着荣耀随身物品的物证袋。
将里面遗物倒出，是一块手表，一枚黑色耳钉，和一条银色的细长蛇骨链。
荣光捻起那手表，指针还在表盘中转动着，一点一点提醒着他时间在缓慢流逝。
而它的主人，他的指针永远停在了昨天的那个春夜。
压抑了自咎情绪，荣光拆开了那盒烟，抖出一支来衔嘴里寻找火机，下意识拉开书桌抽屉，看见了铺满底层的，来自不同娱乐会所的火机。
他喉漾了嗤笑，随便拿出一个来，点点星火燃了烟，烟雾升腾，第一次抽烟的荣光着实被呛了个实在，眼泪都给呛出来了。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荣耀那么喜欢抽烟。
荣光强迫自己抽着，一边咳嗽一边翻看厉扬风的档案，从里面掉落出一张正面照来。
是厉扬风。
从头到尾看完后厉扬风的档案后没发现什么可用的信息，全是废话。
看来厉信把厉扬风保护得很好啊，什么马脚都不露。
荣光狭眸屈指弹了弹烟灰，看着窗外万里空无云，春晖光耀地。
许是习惯了烟味和烟雾入肺的感觉，荣光抽得自如熟练起来。
但他明确知道，什么时候该抽什么时候不该抽。
一支烟抽完剩余烟蒂，荣光将烟头星火按灭于烟灰缸内，最后一狠二狠下决心，翻开荣耀的尸检报告，一字一句细细看着，捻起笔在笔记本上记下重点。
敲门声从外传进内里，荣光这才停下笔，看眼时间已经是傍晚的6点20分。
收拾好档案袋和笔记本将它们藏好，荣光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臂脖颈，打开门看见郑龙站在外面。
“警官，想吃什么？我来点外卖。”
“吃外卖不健康。”荣光驳回他的提议，关上房门下楼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一看，冷藏室里除了啤酒饮料再无其他。
冰箱不用买了干什么，好看吗。
郑龙随着荣光下楼倚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哟，您找什么呢？我老大从不自己做饭，一般都是出去吃或者点外卖。”
荣光关上冰箱看了郑龙一眼，“那就点外卖吧，随你的喜好来就好。”说罢他看着一排排柜子陷入沉思。
“好嘞！”郑龙得了令美滋滋掏出手机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茶叶在哪儿？”
“第二排，左数第三个柜子。”郑龙眼都没抬就知道茶叶在哪儿。
荣光俯身找到郑龙所指的抽屉，拉开看见里面塞满了各种名贵茶。
他英眉一挑随便拿了一袋，倒进紫砂壶中，再倒上滚水待其泡开。
荣光拿出手机来，点了录音键，身子后倚靠在大理石台上，狭眸看着郑龙，“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哪天啊？”郑龙左挑右选索性最后点了三个家常菜，抬头看着荣光。
荣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默默看着他。
这就是警察的威严吗，怎么这么吓人啊。
郑龙被看得心里发毛，目光躲闪故作轻松，“哪天啊？3月18吗？”
荣光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我感觉你还是去局里才能老实点，顺便和姜永超叙叙旧。”荣光说完装模作样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去局里看见姜永超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不都全漏了吗？
不行，绝对不能去！
“别别别，我说，我说。”郑龙终于是不嘴硬了。
荣光唇边绽笑拎起紫砂壶和郑龙擦肩来到客厅，斟满两杯热茶。
郑龙心里忐忑随着荣光来到客厅，坐在一旁独座沙发上。
“这次对话将全程录音，你同意吗？”荣光把茶杯食中二指相并用指背推到郑龙面前。
“同意。”
“你能确保你所说的所有话都属实吗？”
郑龙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能确保。”
“好，请吧，把3月18号那晚发生的所有事，全部描述出来，不能有一点纰漏。”
“好，好，绝对没有纰漏，”郑龙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掩饰紧张神情。
那茶烫的他舌头疼，倒吸一口气放下茶杯。
“3月18的傍晚，大概时间应该是6点22分，我在家里睡觉的时候老大给我打电话，让我跟他一起去他管理的0°酒吧喝酒，我就开车去了。
然后是好像喝到了晚上的11点多吧，我老大一个人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候嘴里还嘀咕为什么关机了，我也没敢问。
在酒吧里缓了一会儿老大说回家，我俩就一起出了酒吧，我就想开车把他送回去，结果他不跟我一起走，也不让我跟过去，我就看着他一个人往酒吧东边儿走了，不见他影儿以后我就开车回家了，今天早上姜队长打电话过来跟我说老大死了。”
荣光全程蹙眉冷脸听完，他对许多地方都存疑。
按照他的说辞推算一下，11点38分荣耀独自一人外出，而自己则在11点43分接到了他的电话，并且手机关了机，能推理出来，荣耀外出时间应该是5-6分钟左右。
“你能确定当时只有你们两个人？”
“我当然能确定，那晚就我们两个喝的酒，没有别人！”
荣光未言看着他，审视意味浓厚。
怎么又是这种眼神啊真受不了。
“我真没骗你警官，我对天发誓，骗你我天打雷劈，我被老大的鬼魂索命。”
荣光对他发的誓没放入耳，“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出的酒吧？”
“这谁记得住啊，当时都喝多了，再说了，我没有必要对你撒谎啊，荣耀是我老大，他对我……”郑龙还想说什么，就被门铃声打断，他起身开门后接过外卖关上了门，把温热菜如数放在茶几上。
“警官，吃饭时候你不会也要审我吧？”郑龙俯身一边拨开塑料盒子一边瞅了眼正在录音的手机。
荣光睨他一眼后结束录音，把录音文件直接发给姜永超。
“对了，老大还带耳钉来着，吃完饭去打个吧。”郑龙把一双一次性筷子放在荣光面前。
荣光道了句谢，捻起筷子不费力掰开，挑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打哪儿？打几个？”
“左耳，一个。”
“好。”
饭吃到一半儿郑龙抬起头来看着荣光，问出了自己许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荣警官，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问。”
“我老大的尸体，安葬了吗？我想去看看。”
荣光夹菜的手一顿。
因为这个任务需要保密，现在荣耀还在殡仪馆的停尸间，承受着无尽的冰冷。
“无可奉告。”
郑龙抿了抿唇，不再过问。
这顿饭算是在沉默中吃完。
这可把郑龙憋死了，以往他都是边吃饭边看女主播，荣光一来，自己看都不敢看手机一眼，生怕被他抓住什么问题一顿盘问。
花了20分钟帮荣光从头到脚改造，郑龙满意的看着眼前的翻版“荣耀”，点了点头。
“真像啊，真像。”
荣光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咋看咋不对劲，满头油光锃亮的，他看眼那大敞的胸膛，下意识把领口的扣子系上。
这漏的也太多了，估计一活动就能看见那里了。
“诶诶诶，别系上啊，这可是我们老大的专属style。”郑龙走向前又给那扣子解开，“你得学着适应，露馅儿了就完了。”
“荣耀平常也这么穿？”
“对啊，老大衣品可花了，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花花公子。”
二人掰扯完郑龙驱车来到一家美容店，看着荣光的背影，他一晃神，以为是荣耀回来了。
郑龙点了一根烟，看着窗外慢慢抽着。
老大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
也是，树敌太多，总会有这么一天。
一根烟抽完，荣光恰好从美容店出来，对着美容店拍了个照后坐进车里呼出一口气。
“怎么了？”
“没事，走吧，去酒吧。”
郑龙也没再多问，点了点头发动车子慢慢驶向所在市中心，由荣耀管理的的0°酒吧。
期间荣光掏出手机来，给姜永超发去了信息。
【美容店图片﹡已发送】
【天南路28号，心心美容店，有色情交易＊已发送】
师傅：【好，收到】
【你怎么知道的？】
【别问师傅，你去就行＊已发送】
发完消息荣光关上手机，按亮车上灯把那黑色耳钉戴好。
荣光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恍惚见到了荣耀。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荣光，只有荣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