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穿梭过闹市，窗外景色逐渐熟悉起来，荣光坐在车里越靠近警局越觉得坐立不安。
他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他不确定是好事还是坏事。
到了目的地后二人下车进入警局，看见姜永超正背手站在解剖室外，面色铁青。
“怎么了师傅？”荣光快步走过去，来到姜永超身旁，开口询问。
姜永超只是看了一眼荣光没说话，提腕拧开解剖室的门，走了进去。
荣光随着他步伐走进去，看见房内正中间的解剖台上正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怎么样了小玉？”
顾谦玉正坐在桌前手里攥笔埋头写着尸检报告，听见声音放下笔，扫视一圈进来的三人目光停留在荣光身上许久，随后移开目光垂眸端起杯子吹散了茶的热气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
“受害者身上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尸斑已经到了浸润期且尸僵已经是发展到全身，初步判断受害者遇害超过12个小时，尸僵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死者身上中了6刀，初步判断凶器是水果刀，其中致命伤是插进心脏的伤口，深达5厘米。”
“好，辛苦了。小荣，你去认一下，是不是你弟弟。”
我，弟弟？
荣光心生疑，看着姜永超的神情又不像是开玩笑，他忐忑迈步走去，心中不禁打起了鼓。
祈祷着千万别是荣耀，千万别是。
当白布被揭开的瞬间，荣光像是被天雷劈了几道，脑中一片空白。
王天狼看着那尸体也十分震惊，长得和荣光一模一样，他从未听师傅说起过自己还有个双胞胎弟弟这件事。
看着眼前熟悉的脸，荣光红了眼眶，他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接受这具毫无生气，遍体鳞伤的尸体是荣耀。
是自己许久未联系过的胞弟。
两月未见，阴阳两隔。
原来那个梦，是这个意思。
“是吗？”
荣光眼神盯着荣耀的尸体，木讷点点头，续言道，“凶手，有什么线索吗？”
“这我们出去说。”姜永超走到解剖台前将白布盖好，拉着荣光走出解剖室，进了队长办公室。
姜永超看着荣光这副模样叹了口气，给他倒了杯温水，递给荣光。
荣光愣愣接过，也不喝就捧在手里，看着那热气升腾。
“节哀。你先缓缓，我一会儿来问你。”
“不用师傅，您想问什么就问。”荣光抬起头来，迷茫眼神逐渐被坚定代替，眼眶红了一圈，嘴唇颤抖着。
姜永超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拿出本子和笔准备记录，他看着荣光，“你最近跟死者联系过吗？”
“两个月前，我还在莱久等待调令的时候，荣耀给我发信息，跟我说他过得很不好，不开心，我就跟他说，你等等哥哥，哥哥还有一个月就能去隆远了……”荣光说着说着突然哽咽了一下，眼圈又泛了红，他喝口水压下那股苦涩意，“然后我们再也没联系过。”
“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知道。”
“你知道死者平时跟谁接触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的近况吗？”
“我只知道周娜，也就是我们的母亲，在荣耀16岁时候再婚了，当时她邀请我和我父亲去参加婚礼，我们拒绝了，其他一概不知。”
“你和周娜有过联系吗？”
“没，自从6岁他俩离婚，我和父亲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但是我会跟荣耀联系，毕竟他是我弟弟，我们关系很好。”
“死者没有跟你透露任何关于他自己的东西是吗？”
“嗯，我记得荣耀失踪了两年，那时候是我23岁的生日，荣耀突然给我发信息祝我生日快乐。”
“那你知道他这两年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
“他入伍了。”
姜永超语出惊人，荣光看着他眸显困惑，“入伍？”
“对，死者21岁时突然被厉信，也就是他的继父送进了部队。”
“厉信？”荣光觉这名字异常的耳熟。
“你应该知道，厉信四年前在你们莱久可是创下了一番大事业。”
这确实，当初厉信野心勃勃从隆远发展到莱久，几乎整个莱久的娱乐业都被厉信所承包，里面也不乏违规场所。
“嗯，记得。”
“死者最近跟你有过联系吗？”姜永超又问了一遍，只不过语序不同。
“我说过了，在两个月前……”
荣光闻言脱口而出，忽然想到噩梦中荣耀的话，急忙起身出了办公室，来到自己工位面前一顿翻找，找出充电器在众人疑惑目光中又回到办公室，颤抖着手将手机充好电，开机后看见三通未接来电，是荣耀打来的，而且是昨晚，自己心绞痛晕过去的那段时间。
原来心绞痛是预警。
荣耀那时候已经遇害了，都是自己的错。
双胞胎之间真的会心灵相通。
“三通未接来电，”姜永超看着手机屏幕呢喃记录着，“时间是3月18号，一通是晚上10点43分，第二通是晚上的11点01分，第三通是晚上的11点10分。”
这三个时间段，到底发生了什么，荣光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是自己的错。
10点43分那通电话，自己没有接，要是接了，或许荣耀就不会死。
都是自己的错。
自己是间接的杀人凶手。
苦涩与悔蔓延了荣光全身，他双手攥紧，肩膀颤抖着，仿佛置身冰窟，冷得刺骨。
记录完姜永超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拍了拍荣光的肩膀做安慰。
“有个任务，只有你能做。”
“什么？”荣光垂首嗓音沙哑。
“利用荣耀的身份去盛合帮做卧底。”
荣光抬头侧首看着他。
“厉信的大儿子厉扬风不久前才回国，我初步怀疑荣耀之死是厉扬风所为。”姜永超语顿了顿，“你知道厉扬风的生母是怎么死的吗？”
荣光摇摇头。
“是被人害死的，也就是人为制造的车祸，当初李凝洁和厉扬风都在车上，李凝洁当场死亡。”
“立案了吗？”
“没有，因为厉信没有追责。我想他知道是谁干的。”
“这个任务为什么非我不可？”
“一是你和荣耀是双胞胎，长得极其相似；二是你不是在隆远长大的；三是你来隆远没几天，盛合帮没什么人认识你，除了你弟弟。”
姜永超话锋一转，提腕掌覆在荣光肩膀上，“我相信你，荣光，我相信你，为了隆远的人民，和你弟弟，我相信你，你能胜任。”
荣光被姜永超的话语所感染，眼神中的迷茫与悲伤被一扫而空，唯有坚定独亮。
“好，我去。”荣光忽觉于心有愧，“但是我不这么了解荣耀，更不知道他的人际关系如何。”
“这你不用担心，我早就在盛合帮安排了警方线人，他会协助你完成一切伪装。”姜永超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张男人照片，递给荣光。
荣光双手接过，看着照片上的男人，把他的模样记在心里。
“郑龙，你弟弟的手下，曾经因为贩毒进来过，我把他安排进盛合帮一年多了，他很熟悉荣耀的一切。”
“万一他们查我的信息呢？”荣光抬起头看着姜永超。
“放心，等你进入卧底任务，我们会把你的一切设置成高级机密。”
“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今天下午。”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荣光，只有荣耀。
姜永超的话一直在自己脑中盘旋回荡，荣光来到和线人见面的面馆推门进去，看见三两个食客正嗦着面，老板娘见来人了抬起头来笑眯眯看着荣光。
“吃点儿什么？”
“不用谢谢，我找人。”荣光婉拒，凭着记忆中男人的模样扫视了一圈店里，看见了坐在电视下的男人，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把装着盛合帮所有人信息的公文包放在桌子上。
郑龙一边嗦面一边看着女主播不亦乐乎，偶尔还给她刷个礼物，女主播一声声嗲嗲的榜一哥哥叫的郑龙心花怒放。
听见声音郑龙心想是姜队长说的人来了，关上手机抬起头来，待他看清对面人的脸，把他吓了一大跳怛然失色，筷子没拿稳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
荣光眉蹙看他此模样，身为警察的直觉立刻嗅到了不对劲。
他肯定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怎么了？”荣光侧身将筷子捡起放在桌上，眼神如鹰隼一般直直审视着眼前人。
郑龙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豆大的汗滑落地在地上，他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警官，你，你长得和我老大太像了吧，从没听我老大说起过你。”
“嗯，我是他的双胞胎哥哥，我们在6岁时就分开了，期间没怎么见过面，他不提我也很正常。”
“啊，这样啊，挺好，挺好……”郑龙不敢直视荣光的脸，只敢偷瞄，小口小口喝着汤。
荣光狭了眸，对郑龙的怀疑逐渐加深。
“警官你，你吃了吗？不然我请你……”
“不用了，你吃完了吗？吃完我们就去荣耀家里吧。”
“吃完了，吃完了！”郑龙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付完账出面馆，解锁了车快步走到车跟前替荣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荣光对这突如其来的谄媚行为搞的不知所措，道句谢后弯腰钻进副驾驶。
漫长的路程总算结束，车停在一栋别墅前，荣光下车呼出肺里那股子劣质车载香薰的味道。
“这就是荣耀住的地方？”荣光随着郑龙进入别墅，装修是经典的简约欧式风格典雅不显奢华。
“对，这房子是老大20岁生日时厉先生送的，没住几天，谁知道发生了那个事。”
郑龙后一句话音如蚊蝇，荣光没听真切，“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走，警官，我带你去我老大的卧室。”郑龙可恨死自己的多嘴了。
上了楼郑龙带着荣光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推开门房内杂乱不堪。
“您见谅哈，我们老大一周前把保洁阿姨辞退了，所以没人打扫。”郑龙麻利进房间把地上的几条内裤捡起塞进衣柜里。
荣光踏入房间，仿佛看见了荣耀生前在此生活的种种画面，看着他生活过的种种痕迹，他内心一阵苦涩。
荣耀死了，死在了下水道里，没有人知道他死了。
除了他，和凶手。
房内没有一张家庭合照，只有各种电影海报，贴了满墙。
“你跟了荣耀多久了？”荣光把公文包放在一旁，俯身捡起地上的一件花衬衫，平铺在床上叠好放进衣橱，随后收拾起着房间来。
“差不多有一年了吧，当初姜队长让我来这儿做线人时候我就一直跟着老大混。”郑龙也有眼力见儿，和荣光一起收拾起房间。
收拾完后荣光拿着公文包下了楼，坐在沙发上，凝视着正前方挂着的一幅巨大的挂画，挂画内容是米开朗基罗的《创造亚当》。
上帝并未与亚当的指尖触碰，转而将灵魂化作一道金色的闪电，传递给亚当，让其拥有自己灵魂的一部分。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荣光，只有荣耀。
姜永超的话又萦绕在自己耳畔。
“来，警官，喝茶。”郑龙把泡好的上好铁观音放在荣光面前。
荣光看着那热气混杂茶香升腾，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谢谢，我想我们该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