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了两日,蓄势待发的小燕子,决定再度出击。
然而她刚一醒来,便得知:观保御史大人和夫人已经回京了,正前往皇宫的路上。
经翠儿提醒,她才想起还有这茬。
虽说心里头有些抗拒,毕竟和他们非亲非故的,还要假装熟稔,无疑是在勉强自己;
但她目前的身份是欣荣,假若不接见,委实有点过意不去。
于是乎,小燕子任由侍女伺候更衣,妆点好容颜,难得安分地等候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观保福晋被领进寝房中,翠儿识相地退下,合上门守在外头。
“欣荣”僵着身子迎上前行礼,观保福晋亲昵地握住她的手,面露忧色之余,从头到脚打量着自家闺女。
“我的孩儿啊,才一段时日不见,你怎会憔悴成这副模样?”
没有外人存在,她少了几分顾忌,直言道:“入宫前我便听说了,都是那个还珠格格搞的鬼。嫉妒你和五阿哥即将成婚,她怀恨在心才会对你下黑手的。”
“这不,婚期被延后,恰恰让她称心如意了。”说起此事,雍容华贵的面庞略显愠怒神色:
“欣荣,你大可放心,额娘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区区一个民间格格,我就不信她有多大的本,能在宫中横行霸道。要知道,你不仅有阿玛和额娘,还有老佛爷和愉妃娘娘为你撑腰的。”
“欣荣”一改常态,变得沉默;
实则期间,她的双唇曾几度张开后又闭上,却吐不出一个字,只因对方完全不给她插话的机会;
即便观保福晋口中唾骂的人正是自己,她看似表现得无动于衷,内心更多的是懈气:
算了吧,有谁愿意听自己解释呢?
没人会在乎的!
讲再多亦是白费唇舌的,她还不如省点力气;
但有一事,理应要知会的,窥见空隙的“欣荣”冲口而出:“我不想和永琪成婚了,想...”
对于眼前的陌生人,她实在喊不出那声称呼,干脆省略不说。
“傻孩子,在说什么胡话呢?”观保福晋脸色一冷,硬生生地地打断她未竟的话语。
“皇上指婚,可是天大的荣耀啊!更何况对方是仪表堂堂、前程似锦且最受宠的五阿哥,是普天之下多少女子艳羡向往之事?”
她言下之意在指责闺女“身在福中不知福”,忘记了自己肩负的重任。
旋即想起方才听到的情况,在欣荣昏迷不醒那阵子,五阿哥从未探望过;
以及前几日他好不容易来一趟,逗留没多久便匆匆离开;
她也曾历经过豆蔻年华,自然也明白姑娘家家的心思。
知女莫若母,自小被娇宠惯纵长大的闺女,纵使对外再知书达礼、温文婉约,骨子里或多或少会有点心高气傲。
许是觉得委屈了、不受重视,耍耍性子说的气话罢了。
思及此,观保福晋缓了缓语气,动之以情:“再说,你之前煞费多少苦心、投入多少精力?如今如愿以偿了,却说要放弃?”
“我看你是一时犯糊涂了吧?”她轻拍着闺女的柔荑,及时阻止她产生不该兴起的念头,语重深长地嘱咐着:
“行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安心养病,待日后成亲了,自是要给皇家开枝散叶的。你可要生个白白胖胖的皇孙呀!”
眼看闺女默不作声,观保福晋以为她把话听进去,也不愿在此事上多做念叨,便扯开话题讨论起大婚的事宜,构想出一幅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调和美好画面。
殊不知,“欣荣”压根心不在焉,一味地颔首应和。
望着前一刻正言厉色的观保夫人,此时却是笑容可掬;
瞬间,她仿佛懂得了什么。
※※※
送走观保福晋后,“欣荣”草草地用完膳食,再次来到漱芳斋。
她又一次地被小桌子拦在门外——
“欣荣格格,上级有令,还珠格格禁足期间,恕不待客,还请您先回吧。”
“是谁下的命令?”“欣荣”狐疑地问道。
明明那一日,她进出还能“畅通无阻”的,怎么突然就有了新命令呢?
“五阿哥。”小桌子低眉垂眼着,据实以告。
闻言,“欣荣”压下平地一声吼的冲动。
好你一个永琪!
三番四次地伤她的心,现在还将她划进“谢绝入内”的访客名单上。
哼!就这么护着欣荣,是吧?
总算认清你的真面目!
这笔账她先记下了。
“欣荣”昂起脑袋,忿忿地望着门上方的匾额,须臾她扭头转向小桌子:“我不进去也成,那你帮我喊紫薇出来吧。”
原本她这回前来的目的,就是要找紫薇的。
经过一而再的教训,她已经不再寄望于某个负心汉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好姐妹更靠谱。
反正只要见到紫薇就行,她进不去也没关系的。
“那、那个...”小桌子支吾其词,面露难色。
不会连紫薇也被禁足了吧?
按理说不可能的呀,否则上一回在前院闹得沸沸扬扬的,怎么没瞧见她现身呢?
最合理的猜测是,当时她人不在漱芳斋。
“欣荣”念头一转,该不会永琪还下了规定,都不准紫薇和她碰面吧?
她立马就怒了,横眉竖目质问:“是怎样?就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你都不乐意跑腿了吗?”
“不不、奴才不敢。”小桌子连忙认错,低声下气地解释:“并非奴才不想为欣荣格格效劳,而是明珠格格不在漱芳斋内。”
“啊?她上哪儿去呢?”
“格格,小的可不敢过问主子的行踪。”
“行了行了,我在这儿等她回来,可以了吧?”
话落,“欣荣”退后一步,侧身立在一旁。
“格格,这...”
“别啰嗦了,小桌子,我站这里又不碍你的事。”
就这样,“欣荣”不听身后侍女的劝说,执意地守在门口不走。
半个时辰过后,小憩完走出寝房的“小燕子”踏进前厅,便注意到三三俩俩的奴婢在交头接耳,时不时地往门口方向探头。
“发生何事?”她缓步落座发问;
随即明月奉上香茗,不利落地应声:“回格格的话,没、没有,一切安好。”
“小燕子”斜着美眸,睨向她,眼神传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明月慌张地低下头,不敢继续隐瞒:“是欣荣格格候在门外,说要等明珠格格回来。”
“小燕子”的唇角浮现浅笑:正准备要找她,没想到自己送上门了。
“请她进屋。”
“可是五阿哥吩再三咐过奴婢,不得让……”
“咚~”一记茶托落桌的清脆响声吓得明月噤声不语。
紧跟其后的是一道不咸不淡的嗓音:“我自有分寸。”
稍后,另一抹纤瘦的身影步履虚浮地走了进来。
前厅内空荡荡的,“小燕子”已下令无关人等一律退下。
“欣荣”径直地靠近圆桌,端起瓷杯二话不说地灌进嘴里。
正值阳光最猛烈的午后,伫立好半晌的她口干舌燥,要不是凭着一股韧劲,早就掉头闪人了。
接连喝了两大口,她忽而顿住小手,砸吧两下舌头,问出疑惑:“咦?这茶水怎么变味了?”
“小燕子”优雅地抿了一小口,倨傲地撇嘴道:“次等品岂配入口?”
“你...”“欣荣”一时哑口无言。
能进贡皇宫的茶叶当属上品,只是依照等级不同,自然分配到的批次也有所差别。
再者,欣荣入住的是老佛爷的慈宁宫,可想而知所有用度规格之高水准。
反观小燕子,大大咧咧的个性,在吃穿用的方面素来不太上心,饱食暖衣便足矣。
她懒得和未曾经受饥饿的人计较,“欣荣”搁下茶杯,单手叉腰,以审视的目光盯着“小燕子”,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我以为你是存心躲起来,没脸面见我呢。”
“何出此言?”
“霸着别人的身体不归还,你好意思吗?”
小偷!还鸠占鹊巢,抢走了她的永琪!
“小燕子”轻轻地阖起茶盖,扬起脸,似笑非笑地迎视着她,“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你何尝不是占据我的肉身?”
“既然彼此都看不顺眼,为何那天你不站出来,告知他们真相?”一想起那情那景,她不由地悲从中来。
“当时你讲了实话,可有人相信?”果然,“小燕子”最擅长舞刀弄剑,直戳人软肋:“甚至是和你朝夕相处、日夜相对的五阿哥都认为是荒谬之谈,你怎能怪在我头上?”
“要知道,我和你一样身受其害。”她轻描淡写地撇清关系,顺带把过错推卸给老天爷了。
“说不定,这也是上天的安排,给你和五阿哥增添一点小磨难,考验你们之间的感情有多牢固、多深厚?”
瞧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欣荣”怒火中烧,若不是看在“自己”的情面上,她恨不得扑上去动手撕个稀巴烂。
“你还有心情在讲风凉话!欣荣,我不怕告诉你——我会向皇阿玛提出解除你和永琪的婚约。”
她冥思苦想多时,发现这是灵魂互换后唯一的好处。
她可以用欣荣的本尊,光明正大请求皇阿玛收回成命。
如此一来,就能解决问题了。
没了婚约,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然而,“小燕子”的反应出乎意料之外——
好比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她不痛不痒地开口:“你顺便捎上我吧,碰巧我有事要禀报皇上。”
“你要跟皇阿玛禀报什么事?”
“你很好奇?”她挑了挑眉,透着坐等鱼儿上钩的淡定从容,“礼尚往来,不妨先说给你听...”
“小燕子”故意稍作停顿,卖足了关子,才慢条斯理地揭晓答案:“就是香妃娘娘欲要私逃出宫,打算和情郎远走高飞一事。”
霎时间,“欣荣”目瞪口呆,慢了好几拍回过神,“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声轻笑逸出“小燕子”的唇间,“用得着如此讶异吗?”
她善解人意地解释:“如今我是小燕子,他们商讨事宜定会让我参与其中,也无需忌讳我在场,试问有什么事情是不许小燕子知情的呀?”
“啪”的一声,“欣荣”激动地双掌拍桌,凶巴巴地怒吼:“你休想去找皇阿玛告密!我绝不让你踏出漱芳斋半步的。”
嘴角上扬的弧度咧得更高了,一时半刻内,“小燕子”已然扭转局势,从被动走向主动的有利位置。
“若想我保密,不外泄此事的话,你只需答应我两个要求。”
“哪两个?”
“第一,打消解除婚约的念头。”
“其二,我要你向皇上提议,纳我为五阿哥侧妃。”
“什么?要永琪纳你为侧妃。”
“欣荣”二度震惊,同时脑袋里像是突然打了数百个结,理解不了她说的“其二”为何意。
“你不就要成为嫡福晋了吗?还做什么侧妃啊?”
闻言,骂人蠢的话语就到嘴边,“小燕子”硬是往回吞,耐住性子地阐明:
“听清楚了,我只重申一遍,是要身为‘欣荣’的你,请旨五阿哥纳我,即是‘小燕子’为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