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利没有理会众人的话语，目光死死的盯着徐无城的城墙。
尽管他不承认，但他心里明白。
汉军守将，完全看透了他的计划。
又或者，那个守将很蠢，完全相信了成律归所说的情报。
总而言之，他强攻破城的计划失败了。
如果继续这样进攻下去，即使他把这座城攻下来，也会损失惨重。
那样的结果，同样是他不能接受的。
他必须想出办法，给城中的内奸创造机会。
怎么做呢？
素利沉思一阵，突然朝身旁喊道：“哈木罗！”
“大人！”哈木罗连忙站了出来。
“传我命令，把我们的牛羊也宰杀一些煮了。等大家吃好了肉，再把此城一举攻下！”素利面沉似水地说道。
这都三更天了，还不着急？
头领们立即急眼了。
“大人！等到把肉煮好，这天都快要亮了！”
“对啊，天一亮，匈奴人的援兵就到了！”
“大人，不要耽搁了，赶紧……”
最后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素利那双犹如秃鹫一般的眼神。
顿时心中一凛，一股凉意从头顶漫延到脚后跟。
“你在教我做事？”素利的声音不大，语气却相当冰冷。
被素利盯着的头领额头上渗出冷汗，颤声道：“不……不敢！”
素利收回目光，对其他人道：
“行了，你们都给我滚！
哈木罗，你再让人给我烤一只羊羔。
烤好以后，你把昨天抢到的汉女给我挑两个，一起送过来！
对了，先给我搭个帐蓬。”
听到素利的命令，众人连忙快步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以后，有些人便凑到一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不准备打了吗？”
“他都叫哈木罗送女人过去，当然是不准备打了。”
“不打，那就是要离开了。”
“肯定的。我估计，明天天色一亮，我们就会立即离开。”
“唉！白白死了那么多勇士，最后却什么都没捞到。”
“小声点，你想死么？”
这些人回去以后，立即就传下命令，让众人杀牛宰羊，准备吃一顿好的。
鲜卑士兵们一听，立即就地解散，就地点起了更多的火堆。
城外的动静，自然是落入了赵云眼里。
“敌人也在做饭？这是放弃攻城了么？”赵云有些疑惑。
“什么，敌人在做饭？”
刚刚走上城头的王泰大吃一惊，忙把赵云拉到一旁，低声道：“如果敌人正在做饭，这个时辰就不能做手脚！”
“为什么？”赵云有些奇怪。
“如果敌人一顿饭都没煮熟，一个时辰就过去了，敌人会怎么想？”
“啊，还真是这样！”
“那好，我下去安排了。”
“多谢王长史提醒，这一功，我会在战后报上去。”
“子龙太客气了，哈哈哈……”
送走了王泰和费元两个文官，赵云就在城头等待起来。
一等二等，等到城头的人全都轮下去吃了饭，鲜卑人也没有前来攻城。
城南公孙府。
三层阁楼上面，一名身材修长的年轻公子背手而立，凝视着西面城楼，似乎正在出神。
突然间，木楼梯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一名年轻的仆人来到那位公子身旁，躬身道：“大公子，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西门上面杀得极为惨烈。守军的伤亡，多半已经超过五成。”
“五成？”年轻公子陡然转身，厉声道，“你确定？”
那名仆人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年轻公子明显地烦燥起来。
他来回走动几步，压低声音道：
“按你这么说，这城大约是守不住了！
你让人继续盯着西门。
一旦那边出现颓势，你不必向我请示，立即把那些人放出去。
记住！
我们的人，一个都不要出去！”
那仆人低声应道：“诺！”
说罢，快步下楼去了。
年轻公子转过身，来到阁楼的南面。
这里距离南门只有两三百步，城门上的火光，直接映照在年轻公子身上。
若是程阳在这里，一眼就会认出，他就是正在称病的公孙康！
程阳终究层次太低，没有看清楚公孙康。
公孙康不但想要保命，还想保住公孙家族留在这座城里的所有财产。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选择了与素利合作。
素利派入城内的奸细，大都藏在他这里。
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左右。
城外的鲜卑人，开始吃起了饭。
直到四更的锣鼓声响起，鲜卑人这才行动起来。
事实上，素利一直在等着四更的锣鼓声。
就在等待的那段时间里，他吃了一整只烤羊羔，喝了一皮袋汉人的烈酒，折腾死了两个汉女。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心中的巨大焦虑，让他有些举止失常。
“呜~~呜~~呜~~”
鲜卑人再度吹起了进攻的号角。
城头的汉兵，城中的百姓，再次把一颗心提了起来。
赵云心念一动，大声呼喊起来：“兄弟们，已经四更天了！我们只需坚守一个时辰，这一战就胜利了！”
赵云并没有说假话。
四更是凌晨1点至3点，五更是凌晨3点到5点。
如果到了五更，鲜卑人还攻不下徐无城，他们就得赶紧趁夜撤走。
否则，一旦匈奴人到来，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程阳振臂高呼：“死守一个时辰！胜利就是我们的！”
汉兵们纷纷响应：“死守一个时辰！死守一个时辰！”
听着汉军的喊声，素利有种吐血的冲动。
他厉声喝道：“传我令，弓箭手进入城外二十步内，直射墙头！”
与抛射相比，直射更加精准。
由于汉军看不见城下的情况，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
程阳没有办法，只好主动放鲜卑士兵上城。
这样一来，汉兵的地形优势完全丢失，战斗格外惨烈。
有些汉军新兵承受不住心理压力，转身当了逃兵。
所幸，后面一直站着刀斧手。
刀斧手将那些逃兵尽数斩杀，并拎着他们的脑袋大声吼叫：“逃跑者死！”
既然逃不掉，那就只能回头拼命。
有些新兵一边大声哭号，一边疯了似地冲向敌军。
虽然他们往往很快就战死了，却给了战友们相当的鼓舞。
有些士兵每刺一矛，就发出一声大吼：“杀奴！”
过了一阵，城头上响起了汉兵们整齐的大吼声：
“杀奴！”
“杀奴！”
“杀奴！”
因为这种吼叫，汉兵们在气势上完全压住了鲜卑士兵。
这种吼叫，也给了汉军新兵们另类的勇气。
他们受伤以后，不再是哀嚎着倒下。
而是大吼着扑向敌军，试图和对方同归于尽。
面临这样的汉军，鲜卑士兵们也感到了恐惧。
有些地方的鲜卑士兵，硬生生被赶下了城头。
素利也疯了，他将一个又一个的头领赶上城头，和汉军拼起了消耗。
随后，素利便不时看向南门方向。
眼见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他的心里渐渐恼火起来。
突然，他恨恨地骂道：“公孙康，孔仪，你们要是始终不发动，待我入城以后，必定屠尽你们满门！”
为了攻下徐无城，素利可谓机关算尽。
提前一天，他就派人来到徐无城周边，拦截进出徐无城的一切人马。
他还派人进入城中调查虚实。
得到探报以后，他就选择了公孙康和孔仪，要求他们给自己作内应。
选择公孙康，是因为公孙家的大宅，距离南门非常近。
如果把奸细藏在公孙康家中，或者由公孙康亲自率兵攻击南门，是非常方便的。
选择孔仪，是因为孔仪是个贼曹，手下有一批得力心腹。
而且，孔仪的表弟，乃是南门守将。
孔仪可以说服他表弟，主动将南门打开。
在世家豪族眼中，家族利益远远大于国家利益。
因此，公孙康和孔仪，都选择了和素利合作。
素利却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一个赵云，一来就担任了徐无城守城主将。
赵云一上任，就对各门守将表达出强烈的不信任。
他不但调整各门守将，还给各门配备了一队刀斧手！
各门守将若是胆敢投敌，立即就要人头落地！
这样一来，孔仪的开城计划就搁浅了。
孔仪一着急，就打算讨要兵权。
如果得到兵权，他就可以带兵靠近南门。
然后对南门突然发难，强行打开南门。
但是，由于成律归的招供，秦基心中早有警惕。
本着有杀错不放过的心态，他把孔仪关押了起来。
孔仪这个内应，就这样被废掉了。
至于公孙康？
这是一只小狐狸！
如果徐无城守得住，公孙康会秘密杀掉那些奸细。
反之！
如果徐无城确实守不住，公孙康才会抢在城破之前，把素利的奸细放出去。
素利的疯狂，换来了对他有利的结果。
城头的汉军士兵，很快就伤亡过半。
城下休息的士兵被全部调上城头，却还是被肉眼可见地消耗着。
浑身浴血的程阳找到赵云，带着哭腔喊道：“校尉，这里快要守不住了，从其它城门调兵吧！”
赵云下意识看向其他三门方向，发现那边的喊杀声相当小。
似乎敌兵已经放弃了从那些方向进攻。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行，其它三门的人本就不多。再调走一些，就会变得非常薄弱！”
“那，把青壮调上来！”
“也不行，现在杀得这么惨！青壮上城，可能会出现大崩溃！”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要让我们全部……”
“闭嘴！”赵云一声怒喝，打断了程阳后面的话，“只要有我在，这里就破不了！”
说罢，他奋起余力，再次杀入敌群。
与西门的焦灼相比，其它三门就显得雷声大雨点小。
鲜卑人站在城墙下面射箭，却不再爬梯子攻城。
城头的汉兵死死地猫在各种障碍物后面，连个守望的人都没留下。
这是因为，在其它三门，鲜卑人投入的兵力并不多。
猛攻了几轮以后，鲜卑人的消耗也很大，已经后继乏力了。
继续射箭，完全是为了牵制城头的汉兵，以免他们向西门增援。
就在这个过程之中，南门方向，有三只火箭，突然蹿上夜空。
奇怪的是，火箭是从城里向城外抛射的。
南门的汉兵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见一伙人从街道一旁的小巷子里猛冲出来，飞快地奔向城门。
由于先前城头上吃紧，看守城门洞的人，全都上城去了。
上城以后，他们就没有再下来。
不过，南门城门洞里还是有人的。
他就是法曹蒋平。
蒋平先前故意恶心赵云，被赵云打发到了南门来。
本来，赵云想要弄死他，让他上南城门楼。
这家伙只是个嘴炮，哪里敢上城。
到了南门，就直接躲进了城门洞里。
南门守将不想把他得罪死，便由得他留在城门洞里。
发现有人冲向城门，蒋法曹第一时间认定，对方来者不善。
他惊惧不已，本能地大叫起来：“来人啦，有奸细！”
城头上的守将听了，顿时把注意力转了过来。
然而，有心算无心之下，这名守将的动作还是慢了。
等他带人冲下城楼，奸细们早已杀了蒋法曹，并打开了瓮城的内门。
奸细们大约有四五十人，但南门上原本就只有五百兵力。
经过几场恶战，城头已经只剩两百多人。
城门守将第一时间带下城的，也只有五六十个。
双方便在城门洞里打了起来。
在此期间，奸细们前去开启瓮城的外门。
很快，外门也被打开了。
奸细们划动火把，打出了约定的暗号。
城外的鲜卑士兵再无迟疑，立即向着敞开的城门洞猛冲。
同时，他们吹响号角，示意这边已经得手了。
素利一听，激动得双目发亮，大吼道：“哈木罗，你马上率亲兵队前去增援南门！”
他一转身，对等着攻城的几名头领喊道：“全体压上去，给我猛攻这边，把汉军主力死死拖住！等我军从南门杀进去，汉军就彻底完了！”
那些头领们也兴奋异常，纷纷怪叫着冲了出去。
南门守将见外门也开了，骇得头皮发麻。
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占据了内城门的位置，灵机一动，对周围人狂吼道：“关门，关内门！”
正在作战的汉军士兵，立即行动起来。
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内城门缓缓向中间闭合。
奸细们如梦初醒，想要抢回内城门，却已来不及了。
结果！
当城外的鲜卑士兵冲进瓮城，却发现内城门竟然紧闭着。
“废物！你该死！”
一名鲜卑头领恼怒之极，一刀就削去了奸细头领的脑袋。
那名鲜卑头领转过身来，对鲜卑士兵吼道：“给我撞门！”
却在此时，瓮城上面扔下来许多滚木擂石。
瓮城不大，四面都是城墙。
处于瓮城之中的人，就像呆在天井里一样，会受到来自四个方向的、居高临下的攻击。
基本上，这是没法防御的。
不过片刻功夫，瓮城里的鲜卑人就死伤了一大半。
城外的鲜卑士兵却并不清楚前面的情况，依然还在疯狂地朝瓮城里挤。
不多时，就把小小的瓮城塞得满满当当了。
城上有名士兵灵机一动，把一个燃烧着的火盆掀了下去。
鲜卑士兵们被挤得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烧红的炭火落到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上面，被烫得发出惨叫。
其他汉兵受到启发，直接把用来点火把的柴禾推下去，然后向下面扔火把。
很快，整个瓮城空间都被点燃了。
处于烈火之中的鲜卑士兵们，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站在阁楼上面的公孙康，恨恨然骂出一句：“一群蠢货，坏我大事！”
想到做内应失败的严重后果，他的心情变得十分沉重，连忙下楼安排去了。
当南门城门洞里再无人声之时，哈木罗带人来到了南门外面。
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熊熊大火，他整个人都傻了。
好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
连忙转过身，飞快地奔向西门方向。
这时候，西门的城头上面，还能站立的汉兵，已经不足六百之数。
就这五六百人，也几乎是个个受伤。
城头上处处都是尸体，处处都有鲜血流淌。
眼见上城的敌人越来越多，汉兵们也生出了必死之心。
即使身受重伤的汉兵，也在竭尽全力战斗。
长矛这种长兵器，基本上已被抛弃了。
他们利用从血水里捡到的断矛与刀剑，和敌人展开了亡命的贴身肉搏。
有人死死地抱着敌人，用短矛在对方身上胡乱戳刺。
有人没了武器，就扑到敌人身上，使用牙齿去撕咬对方的喉咙。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头的鲜卑士兵越来越多，汉兵的败象越来越明显。
若不是赵云势若疯虎的来回冲杀，西城城墙早已失守了。
赵云完全杀疯了，已经忘了城下还有一只青壮在等着。
派往都尉府的信使也战死了，使得都尉府再没有等到最新战报。
秦基比较忧心，便派心腹费元前往西门查看。
到费元来到西门内的街道上，便看出了城头的危险。
他立即四下扫视，很快就找到了更夫。
那家伙畏惧地看着城头的厮杀，似乎已经吓傻了。
费元拎起他就是两记耳光，在其耳边怒吼道：“打更！蠢货，赶紧打五更！”
“诺！诺！”
更夫慌忙开始打更。
“当！当！当当当当当！”
“五更到！”
“平安——无事喽！”
费元又看向那些面色如土的青壮，对他们喊道：“跟我一起喊：五更天已到！敌军败了！”
青壮们都是老实百姓，哪敢不听官员的命令。
当即扯着嗓门大喊起来：“五更天已到，敌军败了！”
这种喊声越来越大，使得沉浸在厮杀之中的汉兵们纷纷醒悟过来，继而精神大振。
汉兵们士气高昂，竟把鲜卑士兵打得连连后退。
城中担惊受怕了大半夜的百姓们，并不清楚西面城墙上的实情。
听说敌军败了，有些百姓欣喜若狂，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五更天已到！敌军败了！”
这喊声越来越大，很快就扩散到了全城。
都尉府众人听了，齐齐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
“鲜卑人退了！”
“我们把鲜卑人打退了！”
“太好了！”
“哈哈哈，子龙果然不负我等所望！”
“都尉英明，立下大功了啊！”
“都有功，大家都有功！”
公孙府。
已经全身披挂的公孙康，脸上露出强烈的疑惑神色。
他沉吟片刻，招来一名仆人：“你立即去西门，看看那边具体如何了！”
仆人应了一声，飞快地跑走了。
此时，素利正在冷笑。
在他看来，城中百姓的喊声，全部都是自欺欺人。
即使西门城墙的汉兵回光反照，把鲜卑士兵全数打下城墙，这座城也完蛋了。
毕竟，他的士兵已从南门入城。
却在此时，黑暗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哈木罗的身影出现了。
素利立即意识到了不妙，怒喝道：“哈木罗，我不是让你攻入南门吗？”
“南门……”哈木罗露出想哭的神色，“南门瓮城内门没开，我们的勇士进了瓮城以后，全被烧死了！”
“啊！”
素利眼睛陡然瞪大。
他整个部落的士兵，一共一万一千。
攻城至今，累计伤亡四千多。
这四千多人，还是最强壮最勇猛的那一批。
损失了这么多人，他的部族实力折损近半。
若是再损失一些战士，即使他能攻下徐无城，也没有力量守住城池了。
而且，已经是五更天了，匈奴骑兵即将到来。
他要么马上入城，要么马上逃远些。
没有第三条路！
自己机关算尽，付出惨痛代价，最后却一无所获！
以后这部落里，还有人会听自己的话？
想到这些，素利只觉得天旋地转，仰天就倒。
哈木罗冲上前来，一把将素利扶住。
素利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一样，浑身瘫软，眼神也相当黯淡。
他喘息着，颤声道：“快……收兵！离……离……”
话未说完，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哈木罗惊得亡魂大冒，惊叫道：“大人，你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素利吐出一口血，精神反而好了些。
他将哈木罗一把推开，踉跄了几步以后，终于站定了身体。
他抹了抹嘴巴，神色狰狞地看着正在交战的城墙，嘶声道：“传令，收兵！到北面集合，我们马上离开。”
“呜呜~~~呜——”
长长的牛角号声，再一次刺破了夜空。
听到这种声音，正在交战的鲜卑人呆了一呆，随即争先恐后冲向梯子。
汉兵们见状，哪还不明白敌军这是要撤退了。
他们奋起最后的余力，对鲜卑士兵展开了追杀。
鲜卑士兵无心恋战，完全不是士气涨到顶点的汉兵们的对手。
许多鲜卑士兵被逼急了，干脆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一时之下，摔死摔伤者无数。
当城墙上再无一个鲜卑士兵，汉军士兵们也彻底泄了气。
他们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直接一屁股坐下了。
有人就地躺下，在血泊之中睡去。
赵云向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程阳的身影。
他顿时明白，程阳战死了。
心里一阵黯然，朝城下叫道：“青壮上城，搬这些兄弟下去休息，然后负责守城！”
既然已经胜了，青壮们的胆气也出来了。
他们飞快地跑上城墙，麻利地将城头的汉兵往城下搬运。
费元也走上城头。
看到城上的残肢断臂，以及满地血水，他忍不住呕吐起来。
吐了一会儿，他狼狈地来到赵云身旁，朝赵云躬身作揖：“子龙以弱胜强，救了一城人，请受我一拜！”
赵云伸手将费元扶起，苦笑道：“若是五更天来得再晚一点，这城就真正守不住了。”
费元朝左右看了看，凑近赵云道：“是我让更夫打更的。”
赵云愣了愣，也朝费元躬身行了一礼。
费元忙道：“子龙客气了，我也是借你之智，算不得什么。”
赵云摇头道：“这是一件大功，我必向都尉上报！”
费元拼着恶心上城，就是为了这一句。
听了赵云的话，顿时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子龙，你先回城清洗一番，稍后我们给你庆功！”费元说道。
赵云浑身鲜血淋漓，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也觉得身上粘乎乎的很不舒服，却没有同意费元的提议。
“在敌军彻底撤走之前，我会一直守在这里。”
费元顺着赵云的目光看去，只见城外两三百步的地方，隐约的火把映照下，有着无数的敌人。
他顿觉头皮发麻，不由强笑道：
“也成。
我先回去，让人给子龙准备好沐浴的热水。
对了，我再给你准备两个小娘子！”
“这……小娘子就不用了吧。”赵云有些不好意思。
“是嫌弃本城的小娘子不够美么？放心，一定给你找两个好的。哈哈哈……”
费元朝赵云摆了摆手，大笑着离开了。
赵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因为，他此时所扮演的，乃是一名世家贵公子。
如果太过矫情，反而会让人看出破绽。
而且，隐约之间，他其实挺期待的。
有了期待，身上的疲惫感，似乎也减少了许多。
他挺直腰背，使得浑身骨骼发出一阵脆响。
然后，他便在城墙上走动起来，偶尔指挥青壮对伤员进行包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