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光头都瞪大了眼睛，就差出手把他扯回来。
“你干什么呢？！”他用只有凌成周听得到的声音怒喝。
看到他不以为意，反而又往前迈了一步的时候，光头的心都悬在了线上。
“你不要过来。”方一曼用手在虚空中推了推。
凌成周停了下来，接着说道：
“没事，你别管我，你想跳的话就继续跳好了，我是不会去拦你的。”
“而且我赞同你的意见。”
“活着是挺没有什么意思的，尤其是在现在这个世界上。”
“每天除了吃了睡，躲啊逃的就是等死罢了。”
“小孩子一出生就得受这种苦，要我我也不干。”
“尤其像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就算生下来，也保护不了孩子吧。”
天色已经更暗了，有些看不清方一曼脸上的表情。
但是哭声已经停下，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光头看着方一曼静止的身影，不知道她此时听着凌成周的话在想些什么。
万一要是被刺激到了，突然跳下去要怎么办？
但是他又不能直接冲上去，光头心里急得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凌成周又往前走了一点，“不过啊，你这样跳下去还挺自私的。”
“你是好了，脑子一碎，肋骨一断，五脏六腑都砸个稀巴烂，你肯定会死得不能再死。”
“但是你肚子上还有这么厚一层。”
凌成周手在肚子上比了比，对不远处的方一曼上下打量了一番。
“啧啧，孩子估计不会马上就死。”
“毕竟在你的肚子里稍微有点保护，只要你不肚子着地，他应该会死得慢一点。”
“说不定等丧尸咬开你肚子的时候，还能吃到新鲜的，他还能感受到被撕扯的感觉呢。”
“不过也没事，那么大一点不够丧尸几口吃的。”
“吃的主要还是你，你应该够几只丧尸吃一阵了。”
听了这话，方一曼有点头皮发麻，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
凌成周朝旁边一瞟，印欣已经不在他身后了。
“啧啧，这样就怕了吗？强子还真是白死了啊。”
“把强子埋了的时候，茅明坤还在他墓前给他作保证，保证会照顾好你们母子。”
“要是你们就这样死了，我看他也真是没啥用。”
方一曼挺着肚子跪坐在地上，身子在微微地颤抖，不知道是被刺激到了还是想到什么。
突然。
从旁边冲出来一个身影，上前用力地抱住了方一曼。
“一曼，你干嘛要想不开啊！”
是印欣，拍打着她的后背，两人哭作一团。
说完，凌成周往后看了一眼，光头就在他的身后，眼睛也有些发红。
光头上前几步来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
凌成周瘪了瘪嘴，“谢什么。”
“我只是说，跳楼的话好像便宜了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烧炭什么的，还能留个全尸，”
......
等到剩下的几人听到消息回到房间的时候，印欣已经安抚好了方一曼的情绪。
她躺在床上，眼睛红肿得不行，但是呼吸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咚咚咚。”
凌成周敲开了方一曼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光头，他朝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房间。
不知道光头对方一曼说了些什么，但是凌成周看得出来。
光头对强子承诺要照顾好他们母子的诺言，是一片真心的。
凌成周瞟了一眼房间里的窗户——
还跟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样，敞开着，纱帘在窗前微微飘动。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方一曼开口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寻死了。”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你死不死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要是你还想死的话，那这个我就自己留着算了。”
“免得浪费了。”
凌成周一边伸出手，把手里的东西往她床头柜上一放，一边用无所谓的语气说着。
方一曼看去——
那是一个小碗，里面放着满满一碗的肉块，凌成周刚刚还特地在小锅里给肉加热了一番。
看起来鲜嫩多汁，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诱人。
她很难得地对一样食物产生食欲，毕竟现在的食物紧缺，她也很久没有吃过好东西了。
“这是？”
“总之不是人肉，你吃吗，不吃我就自己留着了。”
方一曼吞了吞口水，肚子还不适时地发出了叫声，肚子里的孩子轻轻踢了她两下。
“看来孩子想吃，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摸了摸肚子安抚肚子里的宝宝，随即伸手端起了那碗肉。
房间里除了肉香，还混杂着一点清香。
那是床头柜上多出来的一盆小雏菊，直到方一曼跑出去之前这里都没有任何植物。
他记得下午的时候，他在大爷大妈家的客厅里看过这个盆栽。
凌成周想到这，便露出一丝不容易察觉的笑容。
“吃吧。”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
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没了万家灯火和光污染之后的天空，一年比一年更加令人向往。
那样的漫天璀璨，是十二年前的凌成周不曾注意过的。
但是这十二年里，几乎没有一天晚上，他不曾抬头仰望。
其实他在露台上跟方一曼说的话，很多都是真心话。
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对他而言，究竟还剩余些什么？
是等待着有一天，他面前这些荒芜空旷的高楼，再一次亮起万家灯火吗？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的家，他的那盏灯火呢？
会有吗？
是老谢吗，还是他那不知生死的妹妹呢？
他找不到答案，所以只能一次一次地告诉自己——
先活过明天。
他已经跟光头约好，明天出门一起找人，顺便可以找找有用的物资。
不过，上午周元和周昊已经计划好，要去搬一样东西。
之前他们外出的时候，在废弃的商场里看到了可以用得上的婴儿床。
但那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拿上来。
所以明天上午他们要再去跑一趟。
为了减少风险，凌成周和光头决定下午再出去找人。
一夜安眠。
凌成周留了个心眼子，在房门把手上挂了一个玻璃杯，万一有人闯进来，他能迅速醒来。
但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伸着懒腰走到客厅里，发现印欣正在缝着一件小衣服。
邢涛跟他打了个招呼，又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光头则关着玻璃门站在阳台上抽着烟，眺望着远方。
连方一曼的精神都似乎好了很多，竟然在走廊上慢慢踱步。
突然。
房门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快速急切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是我们，我是周昊。”
邢涛上去打开门，只见周元和周昊抬着一个木质的婴儿床走了进来。
后面跟着珠珠，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折叠婴儿车。
周昊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东西，便开口道：
“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