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口,心中沉的像块石头。
和走错路的自己相比,里面的人单纯的就像一块白纸。
满心只为了戏曲服饰能做好的秦雾,和不参加则已,一参加,就付出全部心力去做的宋嘎。
而他像一个卑鄙的蛆虫一般……
【咳咳,能看清自己缺点是好事,但也没必要这么想自己……】
系统突然出现,口气凉凉,却在为郝一靶鼓劲。
【我一直没说,就等着你自己发现问题。】
【从你第一次因为懒和嫌弃不想下乡时候,你的心态就有问题了。】
【到后来你完成任务一般,完全只靠系统的图纸和教学,就更是错中之错。】
【系统要培养的,是神级裁缝,是裁缝,而不是工具人。】
【一个裁缝,最重要的不仅是能力和技术,还有那一颗赤诚的匠人之心。】
【系统固然能帮助你,但如果你自己没了上进的心,没了对缝纫的热爱,那就永远登不上顶峰。】
郝一靶垂下眼睛,眼底满是愧疚。
【你自己想一下,你来小坡村后,看到戏班子的现状,看到村民们的无所谓,看到正元班衣箱里的那堆破烂……有过心疼么?有过惋惜么?】
【有过悲痛到愤懑的感受么?】
【没有……】
系统慢慢的讲述,却字字扎心。
【你第一反应,是戏班子落寞还唱什么戏?是看到他们穿着不伦不类时的嫌弃,是对节目组选采访人的不满和疑惑……】
【唯独……没了你该有的那颗应该为此而感到惋惜遗憾的心。】
……
郝一靶攥拳,深深吐出一口气。
这系统……说的这么花里胡哨的,到底是来安慰他的还是骂他的?
但他重新抬眼,眼里的傲慢已经尽然消失不见。
是他错了!
做了几件衣服,上了几次电视,他就飘了!
他就傲慢了!
他就忘了自己老祖宗是谁!忘了自己的根在哪了!
不过!
错没关系!
谁不会犯错?!
但要知错!知错要学会改正!
只要改了!就为时不晚!
他大步踏进去,把回过头开始拍马屁说‘他还是很负责任…’云云的系统声音屏蔽掉。
“在忙?”
他的声音惊醒了里面二人,秦雾开心招呼他,而宋嘎则是看着郝一靶的模样,眼睛一眯,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郝一靶出去干什么了?
出去一趟再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呢……
郝一靶没再关注其他,他走近桌面看进度。
“我刚才看了一下,上次薛老师教了郑彩霞一个功夫,到时候裙摆得甩起来,咱们的褶子开口和裙子都得再开大7公分左右。”
他掏出铅笔,在稿纸上虚虚画了一道。
秦雾怔愣,抬眼看了下郝一靶,皱眉反驳。
“但……这不符衣服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郝一靶笑着看向他。
“衣服要为人服务,戏服要为角儿服务,两者没什么不同……既然角色需要,咱们就应该适当的改动。”
“你说,对么?”
秦雾噎了一下。
“可这衣服,以后别人就穿不了了……”
“管别人嘎哈?”
宋嘎此时倒是上前一摆手。
“咱们管的就是这出戏!宣传的也是这出戏!目的就是她们这次能演得好!”
“……那行!”
秦雾咬咬牙,师傅不在身边,他也大胆起来。
“那咱们就改一改!”
几人开始全新投入进去,四周的摄像头轻微移动着,细致记录着他们的每一个镜头。
深夜入睡时,郝一靶继续深入名师课堂,但这次他再去学习时,态度更加认真,听着耳边萦绕的伢伢戏音也有了些特殊的感觉。
“老师?”
他突然问了句题外话。
“你这课堂里的戏声,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董涛山微微一笑,对学生的抢话并不恼怒。
“这些?”
他手一摆,耳边的戏曲缓缓变成另外的音调,接着曲子再变,又变。
老生,武生,花旦,老旦……不同的嗓音响起,让整个空间如同春暖花开,瞬间繁华起来。
“这都是我这一生中,做出来的戏帽的主人们……带着我的盔头唱的戏……”
“每一次初次亮相,只要我有时间,我都会去看一看。”
老人看向灰蓝色的天空,上面漂浮着的团团辉光,如满天繁星一般耀眼。让他眼里怀念更深。
“你既然找我学定制,那么看样子你也有了自己的顾客。”
“到时候好好看看吧,看看自己做的盔头为他们增光添彩,让戏中的人物活过来……”
“这该多是一件美事啊……”
郝一靶看着这位老匠人,他还没见过这场面,所以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但看着他此刻满足的意味,他更加好奇起来。
正元班,能把《武家坡》完整的演绎出来么?
又是一夜无梦。
第三天的分工明确,宋嘎做老生和琴师的水衣,秦雾则负责做老生的黑色团龙马褂。
而郝一靶自从展示过做头面的能力,还被秦雾的老师肯定后,就直接被予以重任,将盔头制作的工作全权交给了他。
但当中午开饭,那俩人先走一步时,秦雾快速的窜到桌子侧面,做贼一样快速掏手机拍照。
“喂?师傅?”
他站在门口悄声打着电话。
“您看到我发的照片了么?七叔在旁边么?”
电话那边,何佳欢坐在榻上,轻哼一声,旁边嗑瓜子的中年男人挑眉。
“让我看看。”
他接过电话,就听到电话里秦雾惊喜的催促。
“侬催什么?那小子做衣服再厉害,也不可能懂盔头的制作的……”
七叔点开图片,颇为漫不经心。
“银泡头面简单,但那鞑帽可难,你呀!是见过你七叔做东西的,怎么还对这……呃?”
他指尖停顿,看着方圆型的鞑帽帽胚,硬纸板形状极佳,甚至连边缘都被处理的平滑精致!
而放在一边微鼓的立体圆牌上,纸板雕了双龙戏珠的纹样,并且已经沥完粉,正在风干中。
“这……”
沥粉走线不粗不细,虽说有的地方能看出来有断,但这个程度,已经不能说是刚学的新手了!
而再看向一旁,一朵大红绒球颤巍巍摆在一边,一叠珠子,金属丝,上好的短穂和飘带备得更是齐全。
这架势!
这品相!
这小子真会?
“秦雾!”
平常一直温温柔柔不舍得大声吵他的七叔嗷一嗓子,吓了秦雾一跳。
“你这朋友从哪里学的?”
何佳欢看着激动的跳脚的七叔,秀眉微皱。
连小七都这么认可?
看样子那郝一靶是真的懂盔头制作?
只不过……
想想传闻中他那开在巷子里的小破裁缝铺……
这家伙从哪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