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汀一的脑袋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顾白:“顾白?没什么关系啊,他是个有出息的小孩子,所以平时我会多关照他一些,他妈妈人也很好。”
向汀一说起顾白的时候,脸上尽是骄傲和慈祥的神色,像是真的在夸赞自己家的弟弟。
而后又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和曾彬解释这些事情:“曾总,为什么您这么关注顾白?”
曾彬的话噎在心中:我不是关注他,我是关注你。
他礼貌地摇了摇头,避而不谈:“没什么,就是觉得他不太像个高中生。”
这个回答,虽然有些奇怪,向汀一也没再多问,顾白确实性子太过沉闷,一开始的时候,自己也觉得他太过老态龙钟。
一路无言到了活动现场,施工队的动作很快,凌晨还遍地泥泞、凹凸不平的坟地,已经飞快地搭起了台子,地上的泥弄也全都铺上了简易的台子。
向汀一看着台上的红色彩花,内心有点矛盾。
就这么一会时间,从阴雨连绵到艳阳高照,怆然涕下到张灯结彩。
这或许,就是发展的代价……
向汀一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了,自然没有精力再去管曾彬了。
曾彬倒是也不再跟着她,对于会场的布置也没有提什么要求,仿佛一开始就是找个由头跟她一起走一段路罢了。
下午一点十八分,柑橘保鲜库的动工仪式正式开始,镇长和曾彬一起,意思性地挖了两锹土,一行人站在台上剪了彩、放了炮、讲了话,就算是正式动工了。
向汀一操心许久的事情,总算又少了一件。
仪式一结束,井源的人就准备返程了,李劲一个劲地挽留,曾彬也只是客套地说公司还有事。
李劲又捅了捅向汀一,她内心其实是不想说什么的,人家手里这么大一个公司,总不能天天在渡风村耗着。
但出于东道主的礼仪,还是面不改色地说着些客气话:“曾总,这两天行程匆匆,确实太辛苦了,要不再留下来休息下吧,我们这虽然物质条件不太行,但风景还是可以的。”
曾彬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听出她语气中的勉强,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公司确实还有事。”
照理还是把人送到了高速路口,曾彬也没下车,摇下车窗与来送行的人打招呼。
向汀一也站在人群中,礼貌地微笑着。
他揉了揉太阳穴:“向老师,回见!”他的语气笃定,也没给向汀一反应的机会,车子就疾驰而去。
连着两天起得这么早,又来回地奔波,曾彬的眉头也带了一丝困倦。
方文哲忍不住开了口:“曾总,您说您大老远地这么折腾,还水土不服呢,图啥呢,直接把钱给她们,她们不照样感激嘛。”
曾彬摩挲着手指,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一眼。
“注资只是个敲门砖罢了,这个姑娘,没那么简单……”
方文哲知道他说的是向汀一,虽然他看过向汀一的履历,知道她是榕城市下去的人,但她毕竟还只是个小小的主任科员罢了,为何曾总对她这么上心?
正在回村路上的向汀一,虽然也疑惑了两秒曾彬说的“回见”,但到底是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他是投资方,以后项目验收啥的,再见也不稀奇。
送走了财神爷,向汀一依旧是没有得闲。
年底的事情总是格外多些,各种工作总结、目标考评的材料,简直要把人淹没。
连着好几天晚上,顾白过来的时候,她都还在加班。
说好的补课,变成了顾白在旁边背单词、刷题,有问题的时候向汀一就给他解答一下,或者是等到忙完了,才有时间给他讲讲语法。
就这样开小灶半个月以后,向汀一发现,顾白的对于语法的理解进步很快,背单词这种基本操作更是没什么问题,毕竟他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来背单词了。
唯有他的口语,令人尴尬。
向汀一的英语发音好听极了,空灵的声音配上舒缓的语调,再加上标准的英式发音。
每次她给顾白听写单词的时候,顾白都会不受控制地跑神,向汀一就会罚他把不会写的单词抄上五十遍。
但轮到顾白开口说英语的时候,他总是要做半天的心理建设,然后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浓浓的乡土味道……
高一第一次英语课,英语老师让大家用英语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时,顾白就受到了全班人的嘲笑。
有的女孩子捂着嘴笑:“好好的帅哥,一说英语就变成了宋小宝。”
十几岁的男孩子,就算是心理再强大,也不可能不害臊。
从那以后,顾白就不喜欢在英语课上讲话,以前初中时,全班同学都是这种发音,他没有察觉出问题。
而高中,有的同学就是英语基础好,听力口音都很棒,一对比之下,就显得他更为老土。
在向汀一面前,他就更加不敢开口……
“没关系啊,这也不是你的问题,可能教你们音标的老师发音就有问题,有的东西养成习惯了,就不好改了。
所以你得从现在开始纠正,多听外语广播,多开口说,你放心,没人会嘲笑你!”
对于向汀一说的话,顾白从来都是盲目相信。
于是顾白早起背单词的地点,改到了空旷的田野上,他跟着广播和光盘,一字一句地念。
从一个一个的单词,到一串一串的短语,再到一段一段的对话。
他把柑橘树想象成向汀一,模仿着她的音调,和她对话。
她也每天都在夸他,尽管他知道,口音的养成,是日积月累的,它的改变,也不可能是几天或者几周就能达成的。
但向汀一却在每一天的课上都夸他,有时候是一个尾音的上扬,有时候是一个梅花音的嘴型,或者有时候是一个地道的俚语。
反正她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盯着他的眼睛,真诚地鼓励他。
顾白没有反驳的余地,这样的真诚,谁又能拒绝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