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汉飞惊呼，
“那你要取代的是什么？”
“我真正想要取代的，是他即将成为的城隍身份。”
“我本来只是龙宫太子身边的一个书童，
说是书童，
也不过就是太子的一个玩伴而已。
我天资聪颖，比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却没有他那么好命。
他生来就是高贵的龙族太子。
而我不过是一条黑不溜秋，鱼嫌鳖不爱，
无论怎么修炼，都无法升为大妖的鲶鱼而已。
我不甘心，
为什么鱼生来就要分贵贱。
我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无论试过多少方法，
都没办法打破先天的桎梏。
后来我在龙宫的书库里，发现了一本禁书，
才知道原来命运是可以更换的。
我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寻觅了无数的目标，
但它们个个比我低贱多了，连半个能用的都没有。
我身边命格最贵重的就是太子，但想换他的命完全等于找死，
再剩下的都是些和我差不多的泥鳅黄鳝之流，
这些我怎么可能看得上。
既然水族没有合适的，我就想换个地方去，
我故意犯错，让太子将我驱逐，
然后顺势来到了人间。
无意中我见到了在船头闲逛的蒋同洲，
发现他居然是三世善人。
这一世，
他会在景平六年为救人投氺而死，
之后便会被上天委任为云州的城隍。
所以我设局让他救了我，
又蛊惑渔夫殴打他，得到他的鲜血。
之后又夜夜托梦，消磨他的神魂，
等他一病不起，乘机吞食了他的影子。
景平六年回程途中，船忽然停在河心，
船夫说若有人自愿献祭，船才会重新开动，
不然船会翻，这上面所有的人都活不了。
我当时还没有完全吞噬蒋同洲的神魂，
如果他当时投氺引来巡游神，我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但是蒋同洲跳河的愿望太过强烈，
我差点压制不住，而且船也一直停着不动。
情急之下，
我选了一个离他最近的人推下了河。
谁知刚上岸不久，就有圣旨传来，
委任那个被我推下去的人做云州县令。
我心想既然暂时做不了城隍，那就迂回一下，先做县令也可以，
等到攒够了信仰一样可以升任。
谁知蒋同洲最后的一魂一魄，不知哪来的执念，
突然重新掌控了身体。
我不愿功亏一篑，
就借助顾汉飞的亡魂和无知百姓之手，
想把蒋同洲肉身杀死，在他一魂一魄出窍之时吞食。
之后便可以真正代替蒋同洲，即便是做不了城隍，
也能用四世善人的魂魄，打开我修炼的禁锢，
可惜，这一切都被你给搅合了……”
黑影早已不复先前的弱小无助，
虽然依旧被龙冉紧紧捆绑着。
但是浑身黑气蒸腾，凶焰滔天，
就连四周的空气都仿佛低了几度，
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小角色。
“原来，我一直错怪了蒋兄，甚至在死后还被仇恨蒙蔽，
差点助纣为虐害死蒋兄，蒋兄……我……”
顾汉飞简直不敢相信，
整个人六神无主地踉跄至蒋同洲身边。
拉起蒋同洲枯瘦的双手欲哭无泪，
想要祈求原谅，但是看着他无神的双眼和惨白的脸色，
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毕竟自己在这三年时间里没有少糟践他。
“大胆鲶鱼精，你能得到修炼的机会，已经是无上的机缘，
就该脚踏实地，清修苦练打破自身桎梏。
可你心生攀比妒忌，随意戕害旁人意图换命……”
沐月怒不可遏，差点就将鲶鱼精立斩当场，
但是想起来自己前面才答应对方，不会用手中的龙冉碎他神魂。
要是用普通的斩首，只杀死妖精的肉身留下元神。
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再去伤害别人。
思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判决，沐月一时间陷入两难。
“冯大人不必烦恼，这个妖精的裁决就交由本官吧……”
一道突兀空灵的男声，突然在公堂上响起，
刚好缓解了沐月话说一半又停下的尴尬。
随后平地一股清风乍起，眨眼间现出一位穿着朱红色官袍，
头戴金翅官帽的人来。
沐月并不好奇怎么凭空又多出一个人，只是惊讶这个人居然长着一张，
和旁边坐着的蒋同洲一般无二的脸。
只不过两个人的气质天差地别，
蒋同洲被鲶鱼精害得形容枯槁，瘦骨嶙峋，
此刻紧闭双眼摊在椅子上。
而这位穿着官袍的人却精神奕奕，面如冠玉双眼如寒星，
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沐月的目光在来人和蒋同洲之间来回几次，
又将目光投向站在蒋同洲身边的顾汉飞。
顾汉飞也满脸疑惑，低头看向蒋同洲的时候，
猛地发现椅子上的人，
胸口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起伏了。
顾汉飞脸色巨变，
不禁伸出微微发抖的右手探向蒋同洲鼻间。
“汉飞，你不需要在试，我确实已经死了……”
朱红官袍的蒋同洲虽然不忍心，但还是告诉了好友这个事实，
蒋同洲这三年凭着一魂一魄和向好友赎罪的执念苟延残喘，
如今早已经油尽灯枯。
“同洲，你……”
顾汉飞想到自己被仇恨蒙蔽，曾日夜折磨顾汉飞，
又想到两个人的过往，当下痛的心胆具裂。
但他现在不过是一缕亡魂，
连想要悔恨的大哭一场都没有眼泪。
“汉飞你不用难过，刚才那妖精的话你也听到了，
我这一世三年前就应该结束，多出的这几年，
能完成我们当年做个好官的心愿，
我已经很满足了。
再说即便经过这么多事，命运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轨迹上，
我刚刚离魂便成为云州城隍，你应该替我高兴。”
眼见着顾汉飞红着眼睛点点头，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蒋同洲转向沐月拱手,
“冯大人，多谢你几次相救，
往后有能用到在下的地方请尽管明言，
这妖精既然在云州地界害人，便是本官的职责范围之内，
人间的律法管不了妖精，但是城隍可以……”
原本还气焰嚣张的黑影，在看见穿着城隍官袍的蒋同洲出现的那一刻，
浑身的气势瞬间消散，整个影子越缩越小，
几乎想顺着地缝溜进去。
但是无论它怎么躲，都无法避开满脸寒意的蒋同洲，
伸出五指吸住它的头顶，
将原属于蒋同洲的神魂和鲜血，
还有影子源源不绝的从它身体里吸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