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栩恨恨一咬牙,飞身离开。
夜已深,林秋儿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盯着一轮残月。突然,月光之下,映出一道黑色影子。
“今夜失手了。”鸢栩对上她充满希冀的眸子,有丝遗憾。
林秋儿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比画着没有关系。
“我明日再去试试。”
鸢栩带着林秋儿往房内走,浑然不觉在凝雪殿上空路过一道影子。
影子罩着兜帽一直飞到乾龙殿,还未落地,容清就已感受到那股诡谲的气息,顿时睁开眼。
“不想即便只有一缕生魂,妖王还是如此警觉。”影子径直穿门入内,看着半坐起身的容清,隐约一个嘴角邪恶的勾起。
容清刮向他的眸光极其凌冽,即便是一双凡人的瞳孔,那其中的煞气还是让影子想到他昔日在妖界的威风凛然。
可惜,如今只剩一缕孤魂,和一副破烂不堪的肉身。
“啧啧啧,妖王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今日吧。”影子化出脚,杀意凛然,一步步朝容清走近。
容清不屑冷笑,没有丝毫惧怕,“本王就算只剩半缕魂魄,要解决你这只臭鼬,也只是动动脚趾的事。”
影子瞬间燃起怒火,周身黑色浓雾越来越深,“好大的口气,我倒看看你还能嚣张几时!”说完,他双手汇聚两团黑气,合二为一,用力推向容清。
在即将攻上容清之际,只见容清周身瞬间形成一道暗紫色屏障,带着猛烈攻势的黑气一触,瞬间软绵绵地散开。
影子连忙又汇聚一团更大更浓的黑气,黑气在脱手瞬间化作一把利剑,划破空气飞速刺向屏障。剑尖与屏障相对之处,紫色光芒闪烁。
影子趁机又聚起一团气推助一把,剑尖慢慢没入屏障之中,一点点将屏障刺破。
容清撤开屏障翻身而起,旋即一记风化的刀刃,以势不可挡之力瞬间朝影子攻去。影子连忙后退,被无形之中的一股气直推到殿外。
它还欲穿门而入,却在此时出现另一道影子,挡在它面前,立马将它带走。
看着两道影子消失,容清眉头越攥越紧。
没想到他们现在竟然还能化影来人界。
今夜只有言鼬一妖对他下手,若没尽早找到其他魂魄,他日妖界叛军群起攻之,只靠这一缕魂魄想对付他们,估计只能同归于尽。
床边正守夜昏睡的小太监迷蒙间睁眼,就见床上没了人,吓得他陡然一激灵,转头才看见皇帝不知何时站在殿中。
“陛,陛下,奴才该死……”
他牙齿打着颤,连忙磕头认罪。
“摆驾凝雪殿。”容清迈着步子朝外走去。
夜半三更,圣驾停至凝雪殿门口。
太监刚准备进去传话,被容清拦下来。下了辇轿,他自顾朝内走。
和容穆北打了一场架,鸢栩体力耗尽,抱着被子睡得昏昏沉沉,以至于容清毫不屏息地躺在她身侧,也完全没有被她察觉。
只可惜她的气息依旧不太平稳,甚至有些急促。
片刻,鸢栩一个翻身,手顺势搭在容清胸口,脑袋轻轻挨着他的肩。
带着灵参精气的淡淡血腥味传来,容清微微皱眉,白日他喝的药里,也杂有这样的味道。
他看着旁边熟睡的鸢栩,纤长的睫毛覆下,樱唇紧抿。许是在这身体中久了的缘故,她的容貌也与在妖界时越来越像,尤其眉宇之间的灵动。
只是她好像沉浸在了什么可怕的噩梦中,面容依旧凝肃。
会有什么样的梦呢……让她熟睡成这样还如此紧张……
自从成为妖王开始,容清就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灵识,不会让梦灵进入脑海中。这千年来,他夜夜无梦,他差点都要忘了有梦灵这种东西的存在。
她不由凝起灵识,探入鸢栩梦中。
昏暗的画面,腥风血雨打打杀杀,就见一个小女孩光着脚丫拼命奔跑,身后无数追兵似洪水一般朝她涌来,追兵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万物腐化。
女孩继续狂跑,却不小心跑到了一处阵法陷阱之中,无数猛兽幻影瞬间将她包裹,开始对着她撕扯。女孩奋力阻挡,不断比划着施法的姿势,却是半点法力也没有。
幻影猛兽扯碎她的衣服,将她的手脚咬断,一点一点毫不留情,鲜血淋漓。而阵法旁边,赫然站着一个类似白黎渊模样的人影,冷冷看着一切。
容清皱起眉,即便知道白黎渊的影子只是假象,但仍是不受控制生出一股强烈的胜负欲,想去拆他骨饮他血。
输在白黎渊的手下,他不甘心!
容清立马调动灵力将一丝灵识幻化成人身幻影,进入她梦里。
旋即手一挥,以力可拔山的气势击破阵法,重重打碎白黎渊影子,将身后的追兵一杀而光,顷刻之间,所有都不见,四周成了没有一丝生气的荒地。
他走到鸢栩身边,手影抚过她断裂的四肢,将它修复好,而后稍稍运起灵气,恢复这一方草木山河。
鸢栩抱着修复好的四肢没有说话,紧紧蜷缩在一起,像是要将自己缩进地里才能安全。
容清亦没有多言,脱出神识,离开梦境。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抬手握住鸢栩手腕处的伤口。悄然之间,手腕伤口也逐渐愈合。
梦中困境消失,鸢栩睡颜逐渐舒缓,紧抿的嘴角也放松下来。
没有了紧张戒备,她的精气平稳了许多,一股带着生机的柔软气息萦绕在容清周围,轻柔地抚愈伤口,莫名让人平静。
翌日,鸢栩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她揉了揉脖颈,坐起身。
以往睡觉起来都是疲乏不堪,昨夜堪堪算睡了个好觉。
最少这是菇玉山出事起,梦里的结局第一次往好的方向发展了。不过那个在梦中出现救她命的无脸男,怎么会隐约感觉有容清的影子。
莫非在给她什么暗示?
鸢栩连忙甩了甩头。真是可笑,为了对抗白黎渊都有了这种荒谬想法。
那人影应该只是她日有所思,寄托而生满足她愿望的而已,怎么会真和现实的容清有关系。
鸢栩穿好衣裳,篦头梳洗,手刚一放入水盆之中,倏地想起手上伤口,小心挽上袖子。眼一瞥,登时惊讶愣住。
不对!伤口怎么不见了……
搓了搓昨日划伤的地方,吹弹可破完好如初,甚至一点疤痕都没有。
“昨夜可有人入本宫寝殿?”鸢栩问道。
“昨夜陛下来过,今日辰时才走的。”小宫女回道。
他居然真的来过!难道昨夜感受到的异常皆是因为他在此……
鸢栩冷冷哼出一声。
心眼子真多,趁机进她梦里逞英雄,使这种暗搓搓手段来给她洗脑。
不过他昨夜既然还能来,想必伤恢复不少,正好让他帮忙将石斛送出去。有圣旨护送,好歹能让皇后顾忌着点。还有林秋儿的事,皇后势必不会罢休,也得告诉他一声。
顶着太阳鸢栩来到乾龙殿。
“皇后娘娘在里头,娘娘稍等片刻,奴才先去通传。”段洵道。
皇后打不过还来告状了不成,鸢栩心中不屑。
左右容清也不会听得进皇后那些鬼话,茹妃自尽他都没有追查,皇后还能有什么编排的。
蝉叫声愈见沸腾,片刻之后,殿门打开,只见皇后一身素色凤袍跪在殿中,脸上还隐约可见的泪痕。
而在她身后正是那被割了舌头的婉才人。
鸢栩淡淡扫过二人,目光落在容清身上,屈膝颔首,“臣妾参见陛下。”
“挖人眼睛,断人手指,私通禁军,栩妃这架势可一点不输寡人啊,要不寡人这皇位让给你。”容清眉头一挑,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叩着龙椅。
鸢栩登时错愕,这妖王几个意思?他在说什么?
跟她演戏??
她一个疑惑的眼神望过去,容清却是面不改色,肃然的模样半点没有要开玩笑的样子。
“这些事臣妾从未做过。”鸢栩道。
“栩妃莫不是不记得婉才人了,你杀了皇贵妃陛下饶过你,结果你又去迫害婉才人。”皇后拽住婉才人的胳膊,拉着她侧过身给鸢栩看,“你看看,看看你做的这些腌臜事,你晚上睡觉不亏心吗!”
鸢栩瞥过婉才人,整个人木讷地颤抖,眼眶中空洞洞血肉可见,手被厚厚包裹,看模样估计就是这两天下的手。
“皇后真会血口喷人,一个黑心的人来说本宫亏心,真是好笑!”鸢栩冷哼。
“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岂会无故冤枉你,栩妃既然敢做,就应该知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皇后厉声正色道。
鸢栩嗤笑,从前常听凡人编造她们妖精狡猾残虐多端,如今看来,怕是他们拿来借妖讽人的吧。
“皇后冤枉我也不是一两次了,茹妃的事皇后不都自己承认了。”
皇后一哽,“茹妃的事就算是本宫的错,但你栩妃多次残害后宫之人,和禁军统领萧纪寒时发苟且之事,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什么苟且之事!谁瞎了和皇后有目共睹,皇后倒是将人带上来瞧瞧。”
“呵!私生子都有了,栩妃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皇后锐利的丹凤眸冷冷扫向她。
她就不信,这暴君会接受自己宠爱的女人跟别人有了孩子。哪怕只是流言而已。
鸢栩:……
私生子??说的是……石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