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夜探王宫这事儿听着麻烦,其实也没那么麻烦。
准确地来说是只要没闹出太大事儿,就不会太麻烦。要是你闯进去刺杀夏王什么的,就算当时没发现事后也肯定得往死里查。闯进去一趟没什么事情发生,众人也都乐意睁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都是拿着几十两的饷银吃饭的,谁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干。
而且白翎自小习武,她不算有天赋的也算基本功扎实的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从小王宫几乎都还要变成他第二个家了,闭着眼睛他都能摸清里面的路,至于换岗,守卫的地点,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不是后面跟着父亲出去南征北战,这几年又换过人,估计王宫里这群人大部分她都认识。
白翎先奔着东宫而去。萧澈的母亲出身不高,再加上早亡,出不上什么力,东宫总是在王宫一众的宫殿之中显得格外的低调——尤其是和冯淑妃的重华宫对比。
之前是母亲早亡,他不能多做装饰,到后面就是因为王上不喜欢奢靡,所以为了讨好王上,萧澈的东宫显得格外的朴素。
白翎忍不住感慨道:他再怎么做出节俭的样子也没用,王上一样更喜欢淑妃母子。倒让这个母亲早亡的孩子为了争取父亲而做的努力显得格外的滑稽。
东宫两个值夜的宫女都不会武功,一把迷药就放倒了,萧澈静静的在床上躺着,脸色惨白,嘴唇也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灰色。
白翎试着探了探脉象——这事儿要是在两个月前,她都绝对不会做。实在是这两个月居庸关的瘟疫硬生生地把她逼成了半个医生,真说个一二三四肯定比不上太医院那帮人,但探探脉象正不正常倒是还可以。
平稳,但很弱,白翎摸着不像是要死——但恐怕身体也不会太好。
在月色下的东宫之中,黑夜之中只有几只快要入秋前还在挣扎的蝉鸣,只匆匆的两声又立刻消散而去了,显得更加的安静而寂寥,一片黑暗的宫殿之中,那两盏颤颤巍巍的宫灯也显得如此的不足道。
王宫之中其实很压抑,在外边待久了,真的看到了天地广阔,宫墙万仞就显得如此的折磨人。萧澈在这个王宫之中待了许多年,从未离开过。
白翎忽然想起临走前白翦那句似真似假的话:
“随便翻翻史书就知道了,改革触动了权力阶级的利益的,有几个是有善终的。我不可能让定远侯府走那么一条绝路。”
白翎未必会支持萧澈的改革,但她相信萧澈想改革的心思是真的。
这些年她在外边打仗,事实上见过很多人,真真假假好好坏坏,不一而足。
白翎会知道萧澈这么“不切实际的理想”当然也不是萧澈指天誓日的说的,而是有次回来和兵部那帮老油条扯皮,气得想拔出自己的火铳直接把整个兵部炸了的时候,撞见了萧澈。
萧澈听她的话时并不意外,只是随口点了几个兵部几个人的名字,又暗示了几件事情可以拿来当把柄的,比如说是谁的学生,谁调任兵部之前克扣过军饷,或者谁的亲属私下里弄死了人,用钱平事来着,示意她这么去要兴许容易达到自己的目的。
白翎事实上最后也通过这个方法拿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她本人自然要去和帮了自己大忙的萧澈去道个谢。
说来也是奇怪,在这件事之前白翎和萧澈算不上亲近,尽管她父亲是萧澈挂名的太傅,白翎有隔三差五被召进王宫,两个人要说熟悉,肯定是熟悉的,但亲近——那时候白翎还处于刚刚进军中,天天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父母太偏心弟弟,军中的那帮男人明里暗里地嘲笑自己,她还得和兵部那群老油条天天周旋。萧澈又因为出身的原因,是个很会看人眼色以至于有些圆滑的人——白翎自然看不上他。
但这事儿之后白翎去给萧澈道谢,她并不觉得萧澈有多高兴,反而在她兴高采烈地讲自己是怎样通过那些把柄拿捏住兵部的那群老油条,逼着他们从钱袋子里面扣钱的故事时,萧澈只是微笑着听,在眼睛里却透着一股无可奈何的悲哀。
白翎一向神经大条的性子,也难得感受出一点儿奇怪的意味,再加上那段时间父母都再三提醒他要低调行事,怕她初入官场自己得罪的人还不知道,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处理得太激进了,反而让给她把柄的太子殿下不好做。
白翎也不是能藏得住话的人,也没有遮遮掩掩的,直接问了。
萧澈顿了顿,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这些人......本不应该坐在如今他们的位子上。”
白翎当时对夏国的情况没多大的理解,而且头脑还格外兴奋,自然难以理解萧澈到底在遗憾什么。
“如果,能改革吏治,重开科举......”
后面就没有了。
那是白翎第一次认识到兵部的问题并不仅仅是人的问题,并不仅仅是因为某种“意外”,所以选上来的人一个个的都是吃饭不干活的蠹虫,而是夏国的体制有问题。
但对于白翎而言太远了,前朝已经四分五裂了百余年了,当年的夏国兴许还有些整顿吏治,开疆拓土的也行,如今在醉生梦死一样的富贵之中这么多年,夏国人很少有这种心思了。
后来白翎也会去找找前朝的制度,从中窥见那么一两丝旧日里那个大一统王朝的影子,在那么一丝一缕如梦如幻的光芒之中,找到了萧澈想做的究竟是什么?
后来萧澈偶尔也会和她说起那么一两句自己想要改革的心思,最终又在一笑而过中仿佛谁也不记得。
她倒不是相信萧澈一定能做成,也不是说忽然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跟着萧澈干出什么事业来,尽管白翎知道萧澈偶尔对她的示好未必不是抱了这个心思。无论是历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