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很奇怪。倒不是因为说了什么,正相反,是因为几乎什么也没说。
母亲并不是个啰嗦的人,她以前常年在外行商,现在在家里管理那一摊子事务,温柔归温柔,行事上却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白翎很难想象,就为了问问他们是否平安,生活的习不习惯,然后说自己在这边一切都好,不要让他们担心之类的话,写了一封这么长的信件。而且越过冯三初送到他们手里。
白翎顺着看了一眼,不是藏头格,纸张也只是普通的纸张,最终还是斜斜地划了一道:八月十五,太子被刺,生死未卜。
然后又在还有一个环形的:我在宫中,萧河顾念,不必担心。
白翎轻轻吸了一口气,依然保持着相当的镇定。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她早早地就预料到了一定会出现什么事儿似的。
太子背刺是八月十五,一般八月十五宫中都会设宴,虽然是家宴,但一般定远侯府都有位子的。不过今年王上身体不好,未必能出来主事,所以母亲也不一定被邀请。
也可能是八月十五宫宴上太子遇刺了,想必是没多久母亲就被扣在宫中了。一般没有扣在宫中还能给人写信的道理,这想必就是萧河的帮忙了,这封信才能送出来。
即便是这样,母亲也不敢直接在信中说明,而是把想说的这么两句话藏在了一大堆的废话里。想必这封信出了宫就是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可惜的是被燕北城的城门拦住了,燕北城不让过,几百里加急都没有用。
白翎本来早就计划着要回去一趟,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而已。因此来信她也没有瞒着严峣和白翦。
没想到他们两个倒是比自己要激动许多。
严峣的第一反应是太子遇刺是八月十五,如今已经过去整整半个月,太子遇刺,不知道凶手是谁?查清了没有?
太子生死未卜,王上身体如何,能否出来主持大局,信中的并没有提及。东京城必然大乱,燕北城关城门可耽误了大事儿了。
而白翦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儿,这封信明显是母亲在匆忙之下写的,提及的内容也并不清晰,萧河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帮上母亲的忙也未可知。母亲在宫中好吗?白翦深知萧河不算是个有主见的人,人生大事大部分都听冯淑妃安排。他来帮母亲是冯淑妃的意见还是自己的决定?
这信若是八月十五左右寄出来的,为何事情没有后续?是萧河不愿意帮忙了,还是大局已定,他们也影响不了什么了。更重要的是,燕北城封锁之后,他们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官方消息,仅仅只是燕北城城门关闭的巧合吗?白翦是不信的。
白翎道:“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回去一趟,大部分军队还是要留在这儿的。我带几个定远军的精锐回去。”
严峣皱了皱眉,似乎并不太认可这个意见:“你回去吗?这件事情交给小翦会不会好一点?”
“我不行。”白翦忽然道。
严峣有点惊讶,白翦竟然主动推脱了这件事情,毕竟他看起来一直都对时局和政治很感兴趣的样子。
白翦咳了一声,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之前我和萧河关系不错来着,太子遇刺,虽然真正的凶手我们还不知道。但怎么看这件事情都是萧河和冯淑妃获益最大。”
白翎就算对时局再不敏感也明白,若此时冯淑妃在掌握着宫中内外,那么冯家现在最缺的恐怕就是两件东西,一个是“正统”,即王上的诏书或者是废太子的旨意;另一个就是“兵权”,王上对于文人掌握兵权这事是很反感的,冯家能做这么久的“宠臣”,自然是知道王上的逆鳞绝对不碰,家里甚至当王宫守卫的都没有一个。
这两个拿到哪个都可以,拿到“正统”,他们便是名正言顺,白翎也奈何不得,拿到兵权,如今王上和太子都生死未卜,他们是不是正统也没人敢说话。
白翦和萧河关系一直不错,虽然后来两个人闹掰了,但是明面上还是过得去的,白翦回去了,很有可能给人某种信号——萧河得到定远侯府的支持了。
反倒是白翎,和萧河没什么交集,和萧澈也不算亲近,至于严峣,他到底不是定远侯府的人,真的到了大事的时候,他大概没法自己决策的。
她回去只是让时局似乎更加神秘莫测了一些,如今看起来反而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是肯定要回去的,只是不能明着走。”白翎道。在外边打仗的将军没有旨意回京无论带不带兵,被人抓住了都可能是谋逆的罪名。虽然现在王上太子都不知道什么情况,白翎暂时还没有那个打算。
严峣从收到信就很慌,倒也没有表现在外,但和严峣在一起久了,白翎明显的能感觉到他内心之中的不安定:“要不我写封信给父亲问问,他听没听说什么?我总觉得这样回去一定会有问题。父亲......”
“阿峣。”白翎没说别的,只是轻轻地唤了他一声,严峣像是如梦初醒般的“哦”了一声,一个常年在外领兵的将军,离东京城又远,严宗锦又能知道多少呢?严峣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让他也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了。
严峣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趁着你在尽快处理完。”说罢便走出了营帐,白翎也没说什么,知道他到底需要消化一下这件事情,还是让他自己静静的好。
白翦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姐姐,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把母亲接出来,仅此而已。”白翎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信没再说话。
白翦却按住她的手,正正好好挡住了信件,声音坚定而低沉,带着点儿蛊惑人心的味道:“姐姐,你知道我说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