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乐康胥也懒得解释,气得白翦直跳脚。
其实白翎倒是理解乐康胥,唐国和柔然的边境线最长,关口也最多,唐军人数确实不少,大部分也确实在边境,但这么分散下来每个关口的人也只是将将够而已。剩下就是蓟京城的唐王亲卫,蓟京城确实离居庸关也不远,但调唐王亲卫只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古北口到底远水解不了近渴。”白翎道,“乐帅是觉得吴冰和严峣来了也不够?”
“如果只是现在,够了。”乐康胥道。
白翎明白了,柔然驻扎在居庸关的人数,原本几次探查都只有两万户左右,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这种状况,那么今日的八万户从哪儿冒出来的,今天只是出现了八万户,而且出现了攻城的火器,那明天会不会出现更多?乐康胥也没法保证。
白翎和乐康胥都罕见地沉默了。
白翦心急如焚:“所以需要调兵吗?如果真的有必要,那早点给严叔叔送信,也能早点过来帮忙不是?”
调动夏国的边军,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若是父亲还在,在战事不紧没什么危险的情况下,借着威望调动边军,说不定夏王那边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会追究,但如今且不说夏王正盯着定远军,条件也并不允许,柔然正在全面向南进攻,随时有可能到古北口,不可能让严峣的父亲现在离开古北口,就算白翎给了发信后,严叔叔会来,白翎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这是在害严家。
这些事情白翎自然不会和白翦说,就更不可能和乐康胥说了。
于是只有长久的沉默,白翦仿佛被熄了火一般,良久,忽然问道:“如果居庸关的城门被破了怎么办?”
居庸关被破了怎么办?好像从来没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
自从前朝皇帝封唐王,为了抗击北戎,建立居庸关。这里就一直是抗击柔然的第一线,唐国也不是没有失利过,但居庸关却一直屹立在长城脚下,守着背后的燕北城和更远一些的蓟京。
当年唐王受封,首府定在蓟京,蓟京并不适合当都城,因为作为一个常年要和北边的各部族打交道的地区,蓟京城的北面并没有山川的天险,北面虽然有赤水河流过,但是冬季常年冰封,基本就是平地,夏季也并不湍急。
但就因为北面的居庸关在,成了蓟京城的保护伞,甚至后来依托居庸关还成立了燕北府,时人说“蓟京无天险,遂有居庸关”
如今居庸关要破了?这个问题听起来太陌生了,但似乎其实就近在眼前。
白翎没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居庸关到底是唐国的土地,他们终究是外人。
乐康胥坚定而咬牙切齿地说:“打进来了就打巷战,被剿灭了撤到燕北城去,燕北城没了就去蓟京,我唐国辽阔,总有这群柔然蛮子埋骨的地方,他们全民皆兵,殊不知真到了那一日,唐国也一样全民皆兵。”
即便所谓的盟军不过是临时的,四国之间的新仇旧恨还一大堆,白翎也没法不对这句话动容。
还没等他们再说什么,只听得又是震耳欲聋的声音,白翎几乎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聋了,在火炮巨大的声音中,白翎似乎听见了一声微弱的惨叫声——因为人的惨叫声比起炮火齐鸣的声音而言实在是不值一提。
随后白翎就看见一块不知道什么的血肉被炸飞到乐康胥的身上,炸了老爷子一脸的血,乐康胥淡定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道:“没事,不是我的,去堵一下炸出来的缺口。”
离开汝坡,没等赶回柔然驻扎的云下城,阿速司咬咬牙,道:“圣汗,停下先处理伤口吧。此处他们已经追不上了。”
阿速司一路上已经喊了几次想让他先停下来休息了,当年他冒死救过楼樾,楼樾在统一了柔然各部,被封为“圣汗”后,准许阿速司依然像以前一样叫他的汉名,阿速司这句“圣汗”几乎就是在苦苦相求了。
楼樾在确认安全后,终于点点头道:“原地驻扎。”
阿速司一路上都在盯着楼樾的右臂,只看见殷红的液体从皮甲之中渗透出来,听到楼樾同意驻扎后,如蒙大赦般的飞快翻身下马,帮他解开上身的甲胄。
被火铳打穿的右臂不容易止血,加之骑马时难免要用到,血几乎浸透了他的半个衣衫,阿速司吸了一口冷气,道:“楼樾,这个伤口需要处理,不能拖到回云下城,我叫人在这里看看有没有汉人的医生。”
“不行,简单包扎一下就是了,这里的汉人大部分十分仇视我们,纵然是平民也不可信。”楼樾断然拒绝。
“下次见到那个阴险的女人,我一定把她剁碎了喂鹰!”阿速司咬牙切齿道。
楼樾挑挑眉:“她若是太弱了,也就没意思了。”随后道,“攻城的人是谁,我不记得我准许用火器了,也不记得准许这么早暴露这兵力。”
阿速司顿了顿,道:“带兵的是您的兄长果斛力台吉。”
楼樾轻蔑地笑了一声:“包好了就回去。”
阿速司听明白楼樾的意思了,道:“既然他破坏了你的计划,我们不用去阻止他吗?”
“害群之马要冲向悬崖,难道我还要拦着他吗?”楼樾道。
“可是他手里有火器,那可是我们好不容易从……”
“阿速司。”楼樾道,“我们能给汉人添麻烦,靠的是兵马迅疾,来去如风,如果行军要拉着这么多重的大型火器,只会是我们的拖累,何况火器在北边天气一冷很容易有问题,不然唐国为什么不用?”
“如今看起来似乎像神兵,是因为这是一场攻城战,且确实出乎他们的意料罢了,但想凭借这些东西彻底打败中原人,还差得远。”楼樾道,“别人的东西终究是适合旁人的东西,我们学,却绝对不能完完全全地学。”
“至于果斛力,他喜欢和我作对,那就由着他去吧,居庸关有那两位在,他打下居庸关都玄之又玄。”楼樾用牙叼着缠在自己手臂的布条尾端,狠狠一拉,让结系得紧实了些,道:“走吧,回去准备黄金,给我亲爱的兄长打造一个黄金的头颅,这仗,还没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