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了吧?”
嗓音嘶哑,眼睫湿润。
司沅闭上眼,泪珠就从眼角滚落,“是,我恨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像一把刀,在原本千疮百孔的心上继续割着。
李弘暄苍白的唇若有似无动了下,“好。”
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紧接着,在宫人们的惊呼声中,倒了下去。
司沅恍若不闻,始终闭着眼,一动不动。
这一病就是断断续续一个月。
偌大的皇宫,能与她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太后。
天可见的冷了,太后身体又不好,却总抽空就来看她。
几乎都是太后在一旁说着,她在一旁静坐着。
今日放晴,寒风里的阳光有丝暖意。
午后,司沅站在窗前,望着头顶的一片天,蔚蓝的天上竟连丝云都瞧不见。
“阿妧。”
身后低沉的声音,有点干,有点涩。
司沅没有回头。
说来也怪,从前时不时就会来看望她的李弘佑,却大半年都没来见过她。
司沅转过身,低头屈膝,“见过豫王殿下。”
李弘佑表情僵硬,“你何必——”
司沅抬起头,“本该如此。”
从前,他确实不知情,现在他不可能不知道。
李弘佑上前,将她扶坐在椅子上,“我不在乎那些。”
无论司沅是不是公主,根本不重要,他早已经将她视作妹妹。
司沅低下头,给他斟了杯茶,“很久没见你了。”
她抬起头,冲他浅浅一笑,他们俩说话好像总得配些茶水。
李弘佑接过杯子,温热灼心,“我觉得你不愿见我。”
他这样说,司沅不免意外,原来这个看起来硬朗的豫王殿下,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他说得没错。
其实,自己一直不太敢见李弘佑。
只要不见他,她就觉得赵珣没死,甚至还好好活在宫墙外,他的淮阴侯府里。
“是啊,我总觉得他还活着,只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罢了。”司沅又给自己倒了杯,握在手里。
可惜,温热的茶水暖不到心。
李弘佑目光沉痛,“阿妧,他放心不下你。”
毫无防备,泪水滴进热茶里。
司沅点点头,却不敢抬眼,泪珠一颗又一颗。
她知道。
她不想见李弘佑,就是不想听这些。
只要不见、不听......
“他说这次是唯一次没有遵守承诺,希望你别生气。他只希望你好好的。”
泪水糊住了她的眼,什么都看不见。
司沅弓着身子,肩头颤抖,却发不出一声,只有眼泪止不住往外涌。
李弘佑站起身,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哑,“他要你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司沅点点头,死死咬住嘴唇,只闻隐隐约约的呜咽声。
好,她会好好活着。
李弘佑就这么陪着她。
她哭了多久,他就陪了多久。
本以为司沅会这么一直哭下去,不想,
“他是怎么死的?”
浓浓的鼻音,嘶哑冰冷。
“起初围剿都很顺利,甚至已经抓到李弘恺和一众余党,就在回程的第三天,为了尽快赶回,我们连夜赶路,不想却在一处村庄遇伏。”
“那些伏兵训练有素,对我们很了解,完全是早有准备,我们很快就被冲散,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重伤在身——”
李弘佑说的时候,亦是红了眼眶。
“村庄偏僻,找不到救治的地方——”李弘佑低哑着嗓子再说不下去。
司沅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
为了尽快赶回?
是啊,他不想误了婚期。
她知道。
司沅抹掉眼泪,“谢谢十三哥送他回来。”然后站起身,冲他笑笑,“十三哥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她知道李弘佑为什么来,也知道是谁让他来的。
从那天起,她就不想再见李弘暄。很多事情她心里明白,却不能苟同。再一想到元氏和姚氏,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个始作俑者。
李弘佑是好心,想用赵珣的遗言鼓励她振作。
她会听的。
李弘佑神色迟疑,司沅这个状况自己如何能安心离开?
司沅清楚他的担忧,轻轻摇了摇头,“我真的没事,就想睡会儿。”
见司沅这么说,李弘佑只好答应,“改日我再来看你。”
司沅也没打算送他,就站在原地点点头。
说完,李弘佑一步三回头朝外走,出门之际,还能看见她依旧站在那。
等李弘佑走后,司沅果真进了寝殿,只是鞋也不脱,径自爬上床躺下,伸手一摸,将枕下压的东西拿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是当初问李弘暄要来的奏折,赵珣最后一道奏折。
过了这么久,她仍然每日抱在怀里。
只怕这世上再没什么比这能让她安心的东西了。
第二日,一早穿戴好,司沅想要出门。
她已经很久没去外面走走了。
一出殿,才发现不知何时竟飘起了小雪花。
“公主这是要去哪儿?”身后的宫人看着这方向,心里直打鼓,不免有些紧张。
司沅沉默走着,并不回答。
其实,很久没见的还有紫苏和江蓠。
直到内官狱门口,她才停下。
身后的宫人急忙冲上前,跪到地上拦在面前,满目惊慌。
“公主快回去吧,这要是让陛下知道——”
宫人急红了眼。
“李弘暄知道就知道!”
司沅瞥他们一眼,绕开他们继续往里走。
听到司沅直呼皇上姓名,宫人吓得脸色发白,想要拦却又不敢真的上手,只能虚拦在身前。
内官狱的官员守卫见此,也是不知所措。
内官长悄悄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匆忙去向李弘暄报告。
自己这么闯内官狱,不可能不惊动李弘暄,说不定还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那些前朝重臣很有可能会参她一本,届时就有李弘暄头疼的了。
无所谓,反正她不在乎。
“长公主,您这是?”内官长虽然觉得头疼,还是堆着笑脸迎上来。
要是旁人这么硬闯,他早叫人绑起来了。
可这对象是长乐长公主,别说借他十个胆子,就算借一百个他也不敢,朝野上下谁不知道长公主在皇上心里多有分量。
司沅面无表情直视前方,
“李弘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