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牛棚就是一个简陋的茅草木棚,为了保暖,四面都用木板封了起来,不大不小的空间被分成两半,一半用来养牛,一半用来住人。
环境脏乱无比,但是乱中有序地被住在这里的人打扫得整洁利落。
里面放着三张木板床,上面被褥干净整齐地叠放在床头,中间空地上有一口锅,正生着火,锅里煮着东西。
围在锅边的三人听到动静,立马转过头来。
看见门口的成越,一个带着眼睛,神情儒雅的中年人率先开口:“孩子,你找谁啊?”
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解,这个地方一般也就晏家那个小子才来几次,这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让他不自觉升起一丝警惕。
别又是拉他们去教育的人吧。
成越一眼便被眼前的环境震住,鼻子一酸,眼睛不自觉红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爸爸不会有什么好待遇,但是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疼。
他哽咽出声:“我……我找成里博……”
男人转头看向那低头书写的人:“里博,找你的。”
成里博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已经抬起了头,看着面前陌生又有点熟悉的人,疑惑开口:“你是?”
成越看着那比记忆里面容老了好几岁的脸,憔悴又干瘦,终于忍不住地扑上前,一下跪在他面前:“爸,我是小越……我来看您了……”
成里博先是一惊,随后嘴唇颤抖,双手颤颤巍巍扶着他的胳膊:“你……你是小越……”
他仔细地看着面前男孩的面容,再三确认后,终于忍不住激动起来:“是,是……是小越……长大了,长大了……”
他目不转睛地打量成越,嘴里一直念叨的长大了,神色激动不已,满脸欣慰。
转头对着自己的两位好友介绍:“这是我儿子,成越。”
接着对着成越介绍:“这是你彭叔,这是你席爷爷。”
成越看向在场的两个男人,一个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一个头发虚白,皮肤微皱,显然已经是暮年。
成越吸了吸鼻子:“彭叔,席爷爷,我是小越。”
两人也替自己的老友开心,不住地点头:“诶,小越啊,是个好后生,好啊,哈哈哈。”
几人寒暄片刻,彭德齐忧心地开口:“小越啊,你是咋进来的,被人看到了没?”
成里博也反应过来,脸色肃然:“对啊,你怎么来的?你奶呢?”
看着三人担忧的神色,成越把自己的最近的境遇缓缓说了出来。
“……就是这样,是川哥想办法让我来的,不用担心,夏夏姐说是名正言顺的,不会被举报的。”
几人放了心,成里博慈爱地摸着成越的头:“这么说,你爷爷的银针现在借出去了?”
成越点点头:“嗯,夏姐和川哥是个好人,因为银针攀上他们是我们的运气。”
成里博赞同点头:“是你的运气,以后要好好报答人家。他们现在外面?”
成越点头,成里博立即站了起来:“那得去感谢感谢人家。”
说着便往外走去,成越看着自己父亲微微弯曲的脊背,忍不住攥紧手掌,心里酸涩无比。
席庆山到底年纪大点,知道他的心酸,安抚地拍拍他的脊背:“……都是前几年留下的病根,现在好的差不多了,以后有空多来看看你爸。”
成越郑重点头,从席庆山的口中得知自己父亲的脊背是前几年刚下放不小心摔的,当时伤挺重,勉强熬过来好了以后,脊背就落下了病根,直不起来了。
“命在就好,也不知道这场行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成越咬唇不言,瞳孔里一片痛苦之色,在自己不知道的日子里,自己父亲也在为了他们艰难地活着。
成越跟着他的脚步走出去,成里博正在跟晏晋川闲谈。
成里博:“真是麻烦您了晏团长,真是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您。”
晏晋川:“成教授客气了。”
成里博:“小越给你们添麻烦了,还请多多见谅。”
宁又夏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脊背微弯,满身书卷气的男人,不愧是教授,这一身气度在这样的环境里也照样没有被磨灭。
成里博和晏晋川有过几面之缘,寒暄片刻,便把视线转到她的身上:“您就是晏团长的爱人吧?”
宁又夏淡笑:“久仰大名,我是宁又夏,您叫我小夏就好。”
成里博忽然对着她微微弯腰:“小越都跟我说了,多谢你关照他。”
宁又夏摇头:“客气了,成越是个有本事,我两互帮互助。”
成里博只是摇摇头,他知道再好的马也得遇到一位伯乐,小越哪怕再有本事,也得有个人去教他。
眼前的女人眼神坚毅,谈吐落落大方,那一身锋利的气势,如刚开刃的剑鞘,整个人仿佛锋芒毕露。
这样的人绝不是池中之物,晏团长声名在外,铁血无情,俨然也像是一把已经上膛的枪,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夫妻二人一站一立,气场分外和谐,强强联手,这样的小山村绝不是二人的终点。
成越能遇到这夫妻两,是他最大的运道了。
成里博很庆幸自家父亲还留了一套银针,这是他给他们的最后一笔巨大的财富。
几人寒暄片刻,又认识了彭德齐和席庆山,两人虽然没有见过晏晋川,但在京市的时候也是听过晏晋川的名字的,倒也不会太陌生。
眼看时间不早了,成里博率先提出来让他离开:“之后有时间在见,一会我们也得去上工了。”
成越万分不舍,但是也知道不能耽搁太长时间:“那我下次来看您,您有什么缺的,您告诉我,我下次给您带来。”
成里博瑶瑶头:“我这里什么都有,不用费那功夫,多给你奶买点好吃的,替爸给你奶奶问声好。”
成越心情沉重的点头,他哪能不知道他爸只是心疼钱,这窝棚大小的地儿,除了张床也就只有那口锅了,明明什么都缺。
他也不在说话,只是暗暗下定决心下次来多带点东西。
几人告别,往回走去,成越心情沉重,没了精气神,宁又夏也不劝他,任她自己消化。
刚走出知青院,迎面便过来一群人,叶大花双手叉腰,指着他们,大喝一声:
“看,他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