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他逃出岩洞后在外面被害,凶手将尸体从凶杀现场转移至洞内,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更何况文士凶案之后,整个阿图什峰和岩洞的防卫力量增加了十倍,众目睽睽之下,谁能将尸体搬进洞内隐藏起来而自己不被发现?
所以阿庄只可能是被人杀害在岩洞里,凶案当日除了四个死人和昏睡的何冲之外,洞内必定还有第六个人,此人一直不为大家所意识到,如同隐身一般,隐藏在他一手制造的阿庄迷局的背后,这个人才是杀害三位文士和阿庄的真正凶手。
青莲教老三和其余守卫都赌咒发誓说当日只有文士们和阿庄进入岩洞,再无他人进去,那么凶手是如何通过重重守卫进入岩洞的?
萧舞阳开始从头检视岩洞的保卫措施,翻来覆去地琢磨每一个环节和各个环节之间的连接点,看有无漏洞。
腰牌是个重要环节,其上刻有持有者的姓名和生辰籍贯,守卫除了用钥匙检验腰牌的真伪,还要将进洞者的姓名和进洞时辰登记在册,人和腰牌一致,方可进入岩洞,一整套都照搬自大辽皇宫的门禁制度。
有腰牌的人……
蓦地,他脑子里灵光一现。
方才老三是怎么说的?“我们只检查进岩洞的人,出去时一概不查的……”萧舞阳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阿图什峰顶虽说是警卫森严,却另有一大弊端,是张、萧二人始料不及的,那便是人多嘴杂,有禁军、侍卫、青莲教教众、仆役、杂工近两千人。居住的房舍皆是由就地砍伐的松木匆匆建造而成,板壁缝隙透光漏风不说,架不住隔墙有耳,二人要商谈机密事情从不敢在木屋内。
峰顶倒有一个险要的所在,叫做佛龛壁,鹰飞不过,人足难至,便是他们的密谈之处。
佛龛壁位于阿图什峰的北坡,自坡顶沿几近垂直的绝壁往下大约十来丈,有一个向内凹陷的浅坑,不知哪朝哪代何人在此处雕刻了一尊释迦牟尼佛造像,故得此名。
佛龛壁甚小,仅能供两三人站立其中,四周皆是坚冰积雪,脚下是万丈深渊,胆小的人不敢在凹坑内停留片刻。坡顶满是尖利岩石和覆盖其上的千年寒冰,野山羊都无法驻足。
当初的建造者在岩壁上凿了一连串的搁脚孔洞,从峰顶平台通往佛龛壁,再沿孔洞上方将铜钉打入岩壁,牵一根铜环索,便是一条完全悬空的简易栈道。
张、萧二人正在佛龛壁中进行一番机密谈话。
案发当日凶手并未进入岩洞,萧舞阳把这一推断告诉张择端时,他无论如何不相信。
“凶手不在杀人现场?难道世上竟然有如此超凡入圣的隔山打牛功夫?要知道岩洞距离地面有十来丈啊,不可能,不可能!”张择端连连摇头。
“张大人,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凶手当日并未进入岩洞,但确实又在岩洞内,否则四人如何死了?倘若我是凶手,会在前一日或更早的日子进入岩洞,躲藏起来,伺机而动。”
“凶手有进入岩洞的腰牌,前一天进洞后,假扮成阿庄躲藏起来,岩洞深处弯弯拐拐,岩壁上孔洞和缝隙甚多,足以藏身。”
“次日,等真阿庄进洞后,瞅准一个何冲看不见的时机,点穴杀死真阿庄,一个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弄死个把不会武功的寻常人只在弹指之间,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之后再以阿庄身份现身,下药把何冲迷晕,再点玉枕穴,任其昏睡。然后等着三位文士的到来。”
他继续分析到:“隧道口的守卫们只检查进入岩洞的人,而对走出岩洞的人,则不闻不问,既不注意谁有没有出洞,也不关心谁何时出洞。”
“守卫们的理由是:在他们的严格检查下,进入岩洞的人必定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的人当然可以随时出洞,不必再次查验。这一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也符合规矩,但对于处心积虑搞阴谋诡计的人来说,却是一个可以加以利用的漏洞。”
“凶手观察到守卫们的这种习惯,他本人必定有腰牌,足以说明凶手就是三位方士和五位画师之中的一人,而且是改装易容的行家里手,如果没有最后这一条,我自己和张大人您怕都是嫌疑犯了。”
“萧大人,张某有一事不明白,为何凶手不把何冲也一并杀害?岂不更干净?非得要留一个活口当证人?杀一个昏晕的人,不费吹灰之力。”
“这事也困惑我很久,莫非凶手和青莲教有什么渊源,不便下手?你们汉人讲人情世故,帮派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呵呵,复杂的令人头痛,我甚至还怀疑凶手串通何冲使苦肉计。非得要留一个活口当证人?张大人你这话问得好,情况正是如此。”
萧舞阳接着说:“何冲必须活着,活人才能说话,活人才能告诉别人阿庄是凶手。”
“凶手本来打算在岩洞内杀死三位文士,再以阿庄的身份挑着担子,从从容容地走出去,哪知一个不小心给钱举人逃到洞口,只好在背后掷出画笔灭口,算他运气好,守卫们一窝蜂围着钱举人想打听密语,哼,凶手借机逃跑了,否则,他武功再高强,双拳也难敌四手。”
张择端连连点头称是,“需不需要将那八人看管起来、审一审?或者暗中差人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