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鸟栖息在树枝上,在空中盘旋着,叫声很欢快,那些花草嘛,虽说离不开生长之地,但是很有活力,随风摆动的多自在,美得像世外桃源。”
费宿忻不知道柳晴如突然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敢敷衍。
在别人那里或许是说得多错的多,但在柳晴如这里却是说得多才会错的少。
她的话不单纯,总有别的含义。
费宿忻发现柳晴如盯着不远处不说话了,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为夫说的怎么样?”
“很好,这里美吗?”
“美,天然的一副画卷,就像你一样,美得像是不属于人世间。”
费宿忻有点恐慌,柳晴如该不会是想要住在这里吧?
“晴如额,这里虽然心旷神怡,让人不免陶醉其中,走在这里,与这里融为一体固然是好,但不适合久住,一到晚上,就会有蚊虫蛇蚁冒出来。”
林毛球还以为费宿忻开窍了,搞半天是怕柳晴如在这里久住额,咳!果然是本性难移。
“待在这里是很好,青山环水,草木成荫,但我要问的是,既然风景这么好看,你为什么在军中时最爱看美人跳舞呐?”
费宿忻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
“我错了。”
柳晴如笑的可开心了,她拉住了费宿忻孔武有力的手臂说:“你跪下干嘛!”
“晴如,我真的错了,错了,我发誓,此生都不会再看任何人跳舞了。”
“都传费大将军最爱看美人跳舞,你为什么爱看美人跳舞?”
“因为跳舞的那个女子很像你。”
“那现在她呐?”
“被我处决了。”
“为什么?难道是她让你沉浸在温柔乡中,误你行军打仗了?”
“不是,她是敌军派来的奸细。”
“哦。”
“你不生气吧?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不生气额,我为什么要生气?就是孩子在我肚子里,太累了,走不动了。”
“孩子?”
费宿忻不可置信的看着柳晴如的肚子。
他要当爹了。
山虽然没有爬成,费宿忻也没闲着,出了大力气。
回去的路上他背了柳晴如一路。
时间稍纵即逝,八个月后,柳晴如临盆了。
这天晚上,大雪纷飞,冰天雪地,路上结满了冰,白茫茫的一片笼罩了整个世间。
柳晴如躺在床上疼的满头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生孩子的痛如同凶猛的浪花,一阵一阵的朝她铺天盖地的打了过来,毫无还手的机会,只能硬生生的承受着这一个接一个的浪花。
费宿忻听着房内的动静,心急如焚。
他在房外焦急的来回走动,一直紧紧的盯着柳晴如生产的房门,望眼欲穿。
柳晴如在孩子呱呱坠地的那一刻,一切的声音,一切的嘈杂,都从她脑海中消失了。
她感觉到浑身的轻松,轻快,整个世间都安静了下来,她闭上了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在她脑海消失殆尽,荡然无存。
她现在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任由丫鬟擦拭着她的身体。
她阖上了厚重的眼皮,刚才急促的呼吸声也逐渐变的平和,温缓。
费宿忻进来的时候,孩子一眼他都没有看,他满眼只有柳晴如。
他看着柳晴如这个样子,死亡吞噬了她。
他的心很慌乱,他把脸伏在柳晴如的脸上,好像感觉不到她的呼吸了。
他看到柳晴如整个人躺在床上,整个身体都松弛了下来。
她好像抛弃他了,费宿忻无力的跌坐到地上,周遭的一切他都视而不见。
整个世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彼此两个人。
费宿忻从进来时满心欢喜的表情换上了悲痛的神情。
他看到柳晴如满脸都是汗水,赶紧拿起水盆里的擦脸步拧干了水,小心温柔的给她擦拭着,
她平常可是最在乎她这张脸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结果他手心全是汗水,越擦汗越多,他手心的冷汗比她脸上的还多。
费宿忻越擦越急,他把柳晴如弄得一脸汗水。
看着柳晴如这个样子,他心里的怒火快要压制不住了,快要喷发了。
他这几十年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
他的晴如再也不会醒来了!再也不会张嘴和她说话了。
他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一刻就是在他得知柳晴如怀孕的那一刻,而便是那一刻让他永远的失去了柳晴如。
他从来没好好看过她,他从来没好好的观察过她。
看着柳晴如这个样子,他的心就像是被戳破了一个窟窿,浑身所有的血液都从他的心脏窟窿处流了出来。
他的心空了,麻木了,他的心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费宿忻宁愿生孩子的是他,他多想替柳晴如承受这些,他多想追随她而去。
林毛球已经习惯费宿忻这个样子了,虽然她很想告诉费宿忻柳晴如还活着,但她已经接受了她的命运。
柳晴如生产这遭,可真是把她也给疼坏了。
她的身体就像是一颗大树,被人拿锯子,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一直在磨他的树干,每一锯都锯在她的身上,硬生生的把她劈了两半。
柳晴如还能叫喊,而她只能默默的承受。
孩子的哭声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
费宿忻听到这个声音他很害怕,他害怕他杀了他。
他动了杀心,他有点控制不住他的手脚,因为他的诞生让他失去了他心爱的女人,他的心也跟着她去了。
“宿忻……”
费宿忻刚站起身,他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声音。
他又惊又喜的看着柳晴如,赶紧在她面前坐好,偷偷的掐了一下他激动颤抖的手掌。
他对柳晴如解释道:“对不起,我刚刚没有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我只是想去看一眼孩子。”
他有点心虚,他觉得好像他准备杀孩子的邪恶心思被柳晴如发现了一样,他胡言乱语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柳晴如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有她微弱的呼吸声。
柳晴如睁开眼睛后,费宿忻才看到,她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还有点淡淡的青紫色,眼皮也肿的很高,嘴巴上面全是裂开的血纹。
他的心比她还疼,他第一次内心受到谴责,他后悔了,他后悔让她生这个孩子了。
柳晴如无力疲惫的睁开眼睛,想看一眼孩子,但她的心里很恐慌,心乱如麻。
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过完这一生,她生下这个孩子也不过是为了有一个寄托。
柳晴如自从生下这个孩子后,她和费宿忻两人还看过,就被费王爷安排的产婆抱走了。
柳晴如问道:“孩子呐?”
费宿忻这时才发现孩子不见了。
谁把他的孩子抱走了?他刚才以为柳晴如死了,心烦意乱的。
柳晴如问道:“孩子呐?被抱走了?”
柳晴如还没有见到孩子呐,那可是她怀胎十月,盆开十指生下的孩子!
她看着费宿忻,看了看外面,只觉得这世间过得真是缓慢,她恨不得她的身体一下子恢复好。
费宿忻也很担心孩子,但他现在更担心的是柳晴如。
柳晴如虚弱的抓住了费宿忻的手臂说:“你别管我,你快去找孩子,你快去啊!”
柳晴如没说一句,她的肚子就是刀割一般的疼,疼的她一直在倒抽凉气。
费宿忻看到柳晴如这个样子,他只能狠心抛下她去了费府。
一路上,他马骑得飞快,横冲直撞的,他满脑子都是孩子和柳晴如。
到了费府后,他也顾不得敲门,急得他直接翻墙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院子里围满了人,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孩子在这里。
费宿忻大喊道:“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费宿忻的母亲走了出来,一脸失望的看着费宿忻说:“那你先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费宿忻如今当了父亲,他明白了为人父母的不易。
看着他逐渐年迈的母亲,他哑口无言,说不出话。
来的路上,那些怒意,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都因为他母亲这轻描淡写的一句给压了下去。
那些狠心绝情的话如鲠在喉,让他咽不下,吐不出。
费宿忻看着他的母亲,说不出一句话又骑着马离开了。
骑马狂奔在街上的费宿忻,心里很慌张,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因为这是他现在最不愿意踏足的一处地方。
几天前,这个地方还是他最幸福,一刻也不愿离开的地方。
骑马狂奔在街上的少年突然停住了脚步,身材高大,五官俊朗,气质非凡。
他的双眸如鹰般锐利,仿佛能够看透人心,让人不由自主地畏惧。
他的头发乌黑而柔顺,散落在脑后,更添几分英姿飒爽之感。
他仰头看着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嘴角挂起一丝淡漠的微笑。
"月圆之夜,天公作美,我该如何回家呀......"
费宿忻轻叹一声,双手紧握缰绳,纵身一跃,骏马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而去!
费宿忻在门口踌躇不前,犹犹豫豫,纠纠结结……
最后他终于鼓足勇气,踏进房间后,却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
费宿忻傻眼了,他崩溃的大喊道:“晴如——晴如——”
费宿忻一个大跨步冲到床前摸了一下床。
“没有温度,人早就离开了。”
这时的柳晴如正坐在一辆马车上,被人搂抱在怀中。
柳晴如虽然很疲惫,但她并没有睡着,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马叫声,河流的沙沙声和鸟叫声……
马车行驶的极其缓慢,柳晴如在易梁河的怀里不吵不闹的。
她想着她的孩子还有费宿忻,没有任何怀念也没有忧伤。
对于她来说,他们不在她也是完整的,她已经预想到了她未来的可怕命运。
易梁河的两臂紧紧的抱着她,生怕有一点颠簸到,马车里面也被几乎封死了,窜不进任何冷风。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马车里面安静的可怕。
柳晴如听着易梁河的心跳声,她没有任何激动,只有对他的哀怜。
林毛球第一次觉得她自己很矫情,至少跟柳晴如比起来是的。
唉!
虽然生孩子的不是她,但是受罪的却有她的份……
唉!
她现在觉得在青山的日子甚是潇洒,至少跟柳晴如的日子相比是的。
柳晴如可真是忍常人不能忍,她是怎么做到身体痛到极致的情况下一声不吭的?
等她出去,一定要招魂来问问她。
等她出去,这句话她说的次数多的她自己数不清了。
易梁河看着她怀里的柳晴如,下巴尖尖的,亮晶晶的双眼眸清似水,毫无异样。
可他心里清楚,她毫无异样便是最大的异样。
他尤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的她,爱花爱草,活泼可爱,总是偷跑出去。
她特别爱爬山,喜欢摘野果。
从前的她,爱跑爱跳爱玩,可如今的她,一年到头来都没有与旁人说过话。
易梁河一开口,声音无比的嘶哑:“晴如。”
柳晴如没有张口,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怪我吗?乘人之危,擅作主张的把你捋了过来。”
“这话你该问费香柳和费宿忻,我这等卑微之人,哪有反抗的权利?”
“对不起,你怪我吧,可我真的受不了你每日与那费宿忻待在一起。”
“哦~你是不是忘了,是你与我和离的……”
柳晴如一脸沧桑的看着易梁河,眼神望穿秋水,说话的时候苍白的嘴皮虚弱的轻微动了几下。
易梁河沉默了,每次只要一想到他当初的所作所为,他就深受折磨。
他夜夜悔恨,夜夜难眠。
易梁河张口道:“你与费宿忻在一起的这一年来,我的心从未得到过一刻的喘息,日日被悬在房梁上,当初我与你和离时,你是不是也是这般难过?”
“我当初的感受你也体会到了吗?”
“体会到了,这是你给我的惩罚吗?”
“我没有那么无聊,我柳晴如别人若是爱我,那我便会双倍爱他,那人若不爱我,那他便不值得我爱,我自然也不会爱他。”
“那我现在爱你,你可以双倍爱我吗?”
“可以,但前提是你得把你带给我的伤害,你加倍的承受才行。”
“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