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望的坐在一片漆黑的台阶上,周身都被黑暗笼罩着,她恐惧极了,满脸的泪水从她脸上直流下来。
她的嗓子都哭哑了:“这里是哪里呀?呜呜……我好怕,爹爹,谢云,你们都在哪额?你们快来救救我额!”
从一开始的低声啜泣,呜咽后,到后来的情绪越来越不能自已,嚎啕大哭。
可任凭她怎么哭喊都没有用,嗓子喊哑也没有人来,她好怕呀,好难过呀,这里到底是哪里呀?
每每回忆起这里,毛球的眼中就充满了仇恨,她倏地闭上了眼睛,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而后,隐去了眼神中的杀意,平静的睁开,看了看一旁睡得正死的两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黑暗里,毛球睁着两只圆鼓鼓的眼睛,双眼无神的呆滞着,天上的一缕月光照在她身上,像是给她加了一层被子。
不止是月光,就连风吹在她身上都是温和的,一缕一缕的微风,像是在抚平她的烦躁。
那些恨在她的心里如烈火般,灼的她难受极了。
哪怕过了上千年,上万年,她也从未有一天忘记过,那些前世的记忆,前世的种种,前世的恨都牢牢的扎在了她的心底,刺的她毫无困意。
眼睛眨了无数次后,也没有闭上,看来今晚又是一个无眠夜了,只能等天亮了躺在马车里睡了。
这个时段,本应该沉沦在甜蜜的梦乡里,睡着美滋滋的觉,让白日里疲劳的身体好好的放松一下。
多么美好又舒服的夜晚,对毛球来说只觉煎熬,她无数次的感叹,黑夜可真是漫长额!漫长又孤独。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鸟的叫声传来,传进了毛球的耳朵里,进入了她的心里,把她那些不好的回忆暂时挤了出去。
本以为又是一个不眠夜,没想到不一会儿,她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回到了上古时代,那个时候她还未发现谢云的真面目,被他欺骗抛弃后日日在房里痛哭。
“他是他,他不是他,他一直都是他,你明白吗?”
“你在说些什么?”柴拓看着这个又在胡言乱语的妹妹,强压着胸腔的怒火咬牙问道。
“我以为他是守护公主的骑士,结果他的真身却是一个癞蛤蟆,但他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那个拯救公主的骑士。”
“你简直无可救药。”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悲哀的女人,柴拓愤恨的拂袖离去。
房间灰色的石地上,柴婧一席白裙抱腿蹲坐在角落,在她的对面,有一扇又高又小的窗户,那个角度,正好让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的脸上。
柴婧闭目仰脸,感受着太阳光留在脸上的这唯一温暖,光线温柔又眷恋的停留在她的脸上,像是一双大手在轻柔的抚摸她。
春天的微风透过窗户徐徐的吹了进来,吹动了女人的发丝肆意飞舞,每一根发丝都像是一个精灵张开了翅膀。
她缓慢的睁开了眼,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看着光穿过手指的缝隙,脸上没有一丝神采,眼睛也没有聚焦点,就那样一直看啊看,看啊看……
日月轮转,四季更替,她不记得在这里待了多久,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无数个哭着睁开双眼的早晨,无数个哽咽的瞬间。
就连现在,身体里也装满了石头,胸腔内的大石头,像是有只大手一直在往下面拽那块儿石头,失重感难受极了,就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好像下一秒就会窒息一样。
房间内的光线越来越弱了,房间里的女人也知道,这可怕又寂静的黑夜又要来临了。
她起身赤着脚走在地板上,一直走啊走,走到头就转回来,继续走。
不用看也知道,那双脚是冰凉的,是粗糙的,是通红的,脚底是磨满了茧子的。
她每天就是不停的走路,只要停下来就会想那个人,想那个抛弃他的负心汉,想那个说要和他结婚却和别人结婚的人。
她明明是只自由的鸟儿啊!如今却自困为笼,每天待在这四方之地,仅凭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回忆支撑,不管谁人劝说都无用。
黑夜过去,黎明降临。
她的哥哥进来又一次问她:“你究竟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她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想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忘了他,你告诉我额~”
男人看着这个跪趴在地上拽着他腿的女人,他曾经如太阳般的妹妹,如今却满目疮痍,嘴唇干裂,眼下乌黑,满脸的斑斑点点,头发杂乱,如同杂草,任谁看了她这副样子也想象不出她曾经的阳光明媚。
面前的女人虽十分可恨,却也十分可怜。
可怜的是她付出满腔真心于一人,却被那人欺骗,践踏,一颗心被摔到了泥沼地里,陷了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可恨的是她只会折磨自己,折磨家人,却不敢去声讨他那骗人的薄情郎,她是一个胆小鬼,只会躲起来。
男人跪了下来,沉痛的叹息,扶着她的肩膀硬让她挺直脊背。
“你去找他好不好?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最后三个字男人咬着牙齿发出。
“不。”这个面如枯槁的女人摇了摇头,挣脱了他的双手,又一个人蜷缩回了角落,嘴里呢喃道:
“不可以,不可以打扰他,他现在很幸福,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他,是我没有能力一直留住他说完女人抬起头,眼神坚毅又决绝的对面前的男人说:“你们也不可以去找他,不然我真的会死的。”
男人跪在地上仰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空气里满是绝望的气息。
“死吧,我们都死吧,你知不知道全家人已经被你折磨的半死了,不过是一个玩弄你的男人罢了,骗你结婚,让你苦苦等他,他却一声不吭的就和别人结婚了,这种本该被你千刀万剐的人,有什么值得你放不下的?”
“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放不下的?你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
比起绝望的女人,男人似乎是更绝望,最后两句,压抑着胸腔喊了出来。
原本安静如婴儿的少女突然站了起来,一阵癫笑,痛苦的癫笑,绝望的癫笑,渴望有人救赎的癫笑。
笑声过后,是一片寂静,男人还跪在地上,头无力的下沉,整个人像是失了重心般往一旁的白墙倒了上去,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量般,仅靠着这面墙才能勉强支撑着他沉重的身体。
沙哑的嗓音响彻在这栋房里,她的声音像是在干枯沙漠里渴了很久的人一样,像是鸭子的喉音一样,一字一句,字字都沁着心头血。
“我不想忘吗?我也想忘啊,我也想好好生活啊!可是我忘不掉!我忘不掉!那些记忆在我的脑海里深深的扎了根,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我,无时无刻都在让我想起,无时无刻都让我忘不掉啊!”
女人崩溃的大喊着,原本的晴天白云也被乌云取代,天空好像都在替她惋惜,地上也卷起了狂风,连大地都被她的深情所颤动。
窗外的乌鸦吱吱的叫着,似是在附和这个可怜的女人,似是在说:“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
沉默了许久过后,男人起身,拖着他这比千斤还重的身体离开了这间如牢笼般的屋子。
男人离开后,这间屋子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又开始了走、走、走……
她低着头,含着腰,光脚踩在地板上,指头伸进嘴巴里,啃咬着指甲,漫无目的的走着,从房间的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到这头……
十个指头尖被她啃的血肉模糊的,上结满了痂,而这个疯女人像是感觉不到般,还在像野兽般啃咬着没有一处好指甲的指头尖。
她走的累了,就蹲了下来,蹲在了那个她熟悉的角落开始沐浴阳光。
她对着房间内唯一的亮光说:“神啊!救救我吧!看看我吧!看看我这个可怜的孩子!让我解脱吧!死也好,失忆也好,只要让我忘了他,不再想起,怎么都好!虔诚的信徒只有这一个愿望。”
她不知道除了祷告她还能做什么,她不知道除了向神明求救她还能求谁,她不知道往后这漫长的余生她又该怎么度过。
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绝望的死去。
这个念头一经萌生,便在她的心里起了参天大树,树上结满了果实,硕果累累,每个果实都在盛开,张着嘴巴说:‘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到处都是这个声音,她崩溃的捂住了耳朵,让自己不要听,不要听。
但是捂住耳朵没有一点用,声音不是从耳朵外面传进来的,而是从她身体各处散发出来的,她的每一根头发都在喊叫,她的手指头也在喊叫,她的五脏六腑也在喊叫,她的全身各处无一不再喊叫。
这个声音把她击溃倒了,她绝望的趴在地上发出悲鸣,任由泪水从脸上滑落,滴到地面,晕染开来,像是一朵朵的小花,开的灿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