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下好了,一晚上就攒够三个月的功德银,早知道昨天晚上我就跟着你一起去了,”九姑一边码牌,一边瘪着嘴说道。
“哎呀,我也不知道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英姑瞄了一眼电视里的新闻,“不过能救出这么多孩子还真是没有枉费我守了一夜。”
“这两道怨念确定是小馗身上散发出去的吗?”八爷也转头看了一眼新闻。
“是从我们这边飘出去的,我沿路追到江边,这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昨晚的那一道响雷有点蹊跷,明显是有人用道法唤来的天雷,”英姑摸了张牌,略一思考说道。
“我早上去看过,树洞里有些引雷石的碎屑,但是看不出是哪家的路数,……红中,”忠伯说道。
“都十五年了,不会是那女的还盯着这里吧?”
“对那些东西来说,十五年不是太长的时间,不像我们几个,头发都白了一大半了,”八爷笑了笑,碰了张西风。
“她就算是再厉害,也引不来天雷,就怕有学道的跟她勾结,那事情就麻烦了,”英姑点了根烟。
“有没有办法再加强一下楼里的结界,小馗身上的东西越来越活跃了,封在楼里我们总归好拿捏一些,”九姑看着忠伯问道。
“他不在,谁敢碰地下室那东西,他上次回来时什么时候来着?”
“三年多了吧,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估计又是看上哪个道观,跑去清修了。”
“该你了,喂,”英姑见八爷盯着电视出神,提醒了一句。
“怎么又有车撞上那个立交桥了?每次还撞在同一个桥墩上,真是邪门,”八爷说着掐指一算,脸色微变。
“怎么了?”忠伯问道。
“十六,正北,白虎抱首,火星大冲,桥,”八爷把牌一盖,正色说道,“有个大东西出来了。”
“什么东西?”英姑见八爷神色凝重,赶紧问道。
“土里的东西,凶得很,我得去看看,”八爷起身,告了个罪,便回去拿家伙。
“我跟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英姑说着清了台面,跟着也出了门。
“得,跑了两个,没法玩了,我啊,还是找小馗下棋去吧,”忠伯朝着九姑摆摆手,起身告辞。
忠伯和小馗刚摆开棋盘的时候,秦八爷和英姑已经赶到了桥墩下。
“你怎么把车停这么远,还得走过去,”英姑笑着抱怨道,其实他们都知道,这辆哈雷八爷看的跟亲闺女一样宝贝。
“走两步嘛,活动活动筋骨,等下打起来也省得热身,”八爷拉了拉肩上的褡裢,里面也是鼓鼓囊囊塞了不少东西。
“打架的事情等下你搞定,你们闾山派打架厉害。”
“好说,脏活累活抢着干,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八爷说着说着放慢了脚步。
“你也感觉到了?”英姑掏出罗盘,指针颤动了几下,指向桥墩。
八爷点点头,从褡裢中掏出一根法绳,绕着桥墩围了一圈,将一面令旗插在绳圈上。
英姑笑着退后了几步,一个楼住了这么多年,正儿八经的看八爷施法她还是第一次。倒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两人不是同门却又有渊源,有些东西还是少看为好。
正当八爷脚踩罡步,手捏指诀之时,桥墩上的法绳砰得一声崩裂,和令旗一起掉在地上。
“这么凶,那就别怪我下狠手了,”八爷运起劲气,将七个古钱摁进桥墩,布成北斗七星形状,又点燃七支香,一一插在七个古钱的钱眼里。
只听“轰”的一声,地面一震。
英姑极目望去,整座立交桥下浮现出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他们所在的桥墩正好在“天权”所在的位置。
“天权不是应该最暗吗?怎么这么亮,”英姑问道。
“如果没猜错,这下面以前是个万人坑,哪怕尸骸清理了,但是阴气不散,再加上这座桥布的是蛟龙吸水的格局,虽然吸了八方财源,但也把这坑里的阴气吸了上来,”八爷深吸一口气,吹向柱子上的七支香。
只听见啪啪几声,其中四支香齐齐断裂,掉在地上。
“不受香火?八爷,看来人家要跟你死磕到底了,”英姑也是眉头一皱,不自觉得摸向腰间的符袋。
“看来是我秦八太给他们好脸了,”八爷从褡裢中抽出牛角刀,一刀划破掌心,啪得一掌拍在桥墩上。
随着请五方咒从八爷口中缓缓念出,几道鲜血好似游龙,顺着桥墩向地底钻去。
“哼,看你往哪里躲,”八爷五指并拢,用力一抓,那些血丝被牵引着,好像一张大网,被拉了出来。
“轰”,地面又是一震,紧接着哗啦一声,直径几米宽的桥墩崩开了一块。
一只手露了出来。
与其说是一只手,不如说是贴着一层黑皮的骨头。
“八爷小心,”英姑在旁边看得清楚,见那只手一动,赶紧喊到。
秦八爷还没来得及收回法术,血网便被那只手一把抓住,一股黑气沿着血网向着八爷的手心传来。
英姑眼疾手快,一张符箓飞出,火光一闪,几条血线应声而断。
“好险,”八爷倒退几步,还没回过神,又有一辆跑车飞驰而来,撞向两人。
英姑一把推开八爷,砰得一声,自己被撞出几米开外,那跑车直直撞上另一个桥墩,腾起一片黑烟。
“英姑,”八爷大喊一声,赶紧跑过来,刚要去一探鼻息,被英姑臭骂一顿。
“还好刚才走路活动开了,不然就不是断个腿这么简单了,”英姑骂完,笑着补充了一句。
“你歇会儿,我搞定它就背你回去,放心,接腿我也很在行。”
八爷说完,转身快步向着桥墩走去。
“今天不把你砸成碎渣,我八字倒着写,”八爷咬破拇指,从眉心向上一划,双手握成指诀,“请天兵。”
一道金光落下,八爷本就高大的身材又像是长了几分,双眼金光四射,眉心血印顿时化作一道火云印记。
“秦八,你真是什么破事都来找我,你是功德银没地方花吗?”八爷没有张口,一个声音却在周围响起。
“这东西太邪性,还伤了我们的人,”又一个声音响起,天兵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英姑。
“小英子,是它把你弄成这样?”
英姑点点头,嘶哑咧嘴倒也不是装出来的。
天兵也没废话,几个大步走到桥墩旁边,一把扯住那只手,哐啷一声,硬把它从桥墩里拉了出来。
英姑定睛看去,那是一具风干的尸体,身上还捆着一道道铁链。
天兵的拳头如同铁锤一样砸向那具干尸,原本镶在身上的水泥块都被砸得粉碎,一片片掉了下来。
天兵腾空而起,眼看这一拳就能砸碎干尸的脑袋,那干尸突然往旁边一歪,一只干枯的手掌如同铁爪,硬生生挡住了天兵的拳头。
紧接着,干尸借力站起,两条腿一下缠在天兵的腰上,凹陷的眼窝中闪出一丝蓝光。
天兵也不废话,一把捏住干尸纤细的脖子,把它顶在桥墩上,对着它的脑袋一头撞了过去。
几声撞击之下,干尸的腿渐渐松了下来,可那天兵却是没有停下的打算,一边头槌,一边拳头砸,直到“砰”的一声响,干尸的脑壳碎裂,一缕邪魂飘了出来。
天兵抬手一捞,将他一把抓在手里。
“要捏碎他吗?”天兵转身问坐在地上的英姑。
“把他给我吧,看它这个样子应该是被人害的,说说清楚比较好,”英姑拿出一张困魔符,甩手贴在那缕邪魂身上。
天兵好像甩鼻涕一样把那邪魂甩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土。
“秦八,功德银五万两,初一之前记得报上来,”说罢八爷眼中金光退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八爷看着自己肿起的拳头,再摸摸自己流血的额头,叹了口气说道,“不是自己的身体真是不知道省着用啊,还得五万两,费人又费钱,以后还是得少请这位爷。”
“你是被人砌进桥墩的吗?”英姑看着眼前这缕邪魂,还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
“不用废话,动手吧,杀不够九十九个人,是我命该如此,”邪魂扭动身体,可惜没了躯壳根本挣脱不开那道困魔符。
“你有冤情,可以跟我说说,这座立交桥前后也就二十多年,想必害你的人也还没死,只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害那些无辜的人,”英姑指了指后面桥墩旁那辆撞烂的跑车,八爷已经把里面的司机拖到了外面。
“杀我的人,上周已经撞死在这个桥墩上了,是我自己作孽,欠了一屁赌债,被人杀死也是活该,”邪魂渐渐暗淡下去,眼中的怨气开始消散,慢慢变成一缕游魂,“你若真想帮我,就去找找我女儿,她娘死的早,我又不争气,她如果活着,应该已经二十五岁了。”
“她叫尹春禾,这是她的生辰年月。”
“我尽力去找,若是找到,等她愿意的时候我会让她来见见你,让她知道不是你想抛弃她。”
英姑说完眉头一皱,神色凝重得问道,“你说要杀够九十九个人,这是谁告诉你的?”
“两周前,有个男人半夜来过,他好像穿着民国那种长袍,那天没有下雨,但是他撑着伞,”游魂撸起衣袖,显现出一个半月形的印记,“他手中有一道蓝色的火焰,他把火焰拍在桥墩上,没过多久我得游魂好像又能钻回自己的身体中了。”
“苍月骨咒,”英姑浑身毛孔都竖了起来,甚至连腿上的疼痛也消失了,“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会帮我杀掉害死我的人,但是如果我想见到女儿,就得用其他办法,”游魂指了指桥墩不远处用几块石头布成的法阵,“他告诉我如何让那些司机分神,让他们撞死在桥墩上,只要杀够九十九个人,他就有办法让我见到我女儿。”
“如果你杀够九十九个人,你就会永远被他控制,你手腕上的半月形印记是一个奴隶印记,一旦成形,你就会变成傀魃,永世沦为他的杀人工具,”英姑一抬手,收掉他身上的困魔符。
“呵呵,为什么做人的时候有人害我,做了鬼也有人害我,二十多年困死在桥墩里,铁链捆尸不让我投胎,现在又要利用我去杀人,让我永远做杀人工具,为什么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游魂眼中渐渐又有怨气聚集。
“不要再重蹈覆辙了,想想你的女儿,你杀孽太重也会影响她的因果,”英姑话音刚落,游魂瞬间清醒过来。
“我该怎么做?”
“等下会有上差来接你,拿着这张往生符印去阴间地府,清了罪孽,也了断因果,你还得在阴间待上一段时间,希望这段时间里我能找到你女儿,”英姑凌空画了一张往生符印,又轻轻挥了挥手,几锭银子出现在游魂手中。
“心领了,拿着钱我怕我又去赌,”游魂讪然一笑,将几锭银子塞回英姑手里,“放心吧,我会好好的,真的谢谢你,谢谢你们。”
八爷挂掉电话,大步走了过来。
“我给安哲打了电话,警察马上就来了,我们先走吧,”八爷背对着往地上一蹲,伸手去拉英姑。
“再等会儿吧,范爷差不多也该来了,”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飘然而至,长帽上“正在捉你”四个金字闪闪发光,手里镣铐哐当作响。
“小英子怎么这副模样?”黑无常范无咎指了指英姑的腿。
“范爷,不小心湿了鞋,”英姑挠了挠头,尴尬的说道。
“嗯,你从小就毛毛躁躁的,”说罢,抽出腰间玉圭一指,英姑顿觉腿上一股暖流,伤已好了大半。
“这次算工伤,以后小心些,”范无咎手中铁链一挥,牵起那道游魂,消失在夜色中。
“范爷,对他好些,他是个苦命人,”英姑追上几步,吼了一声。
远远看去,范无咎挥了挥手,收了铁链,两道身影消失在远处。
“忠伯,再三步你就输了,”查博士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疯狂输入,一边淡淡的说道。
“哎呀,你专心干活好不好,每次你一说话我就输,”忠伯揉搓着手里的几个卒子,心中一阵酸楚。
几十年未遇敌手,却被这刚学象棋的小馗虐成这样,这样的尴尬真不想让第三个人看到。
“我把你们前面几盘的棋局输入我写的这套AI程序,AI说你的综合胜率不到3.7%,而且未来会持续下降,”查博士合上电脑,看着忠伯说道。
“哼,算局棋算什么,我算的是前世今生,这些雕虫小技,不和你们争也罢,”忠伯说道。
“忠伯都没认真下棋,况且这些小玩意和忠伯的神算比起来,那是太小儿科了,”小馗起身给两人加了些茶水。
“忠伯,按照你教我的口诀,写了套程序,而且把所有的场景参数都修正过了,但是结果还是说会出大事,”查博士把电脑屏幕扭过去给忠伯看了看,“就在我们这个楼里,明天,血光之灾。”
“呵呵,你们这种小孩子的游戏机怎么会灵光呢,”忠伯瞄了一眼屏幕,看着上面出现的奇门遁甲排盘,脸色大变,赶紧一手推演,一手掐指。
“大凶,避无可避……”